《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49节

作者: 文坊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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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使现在,我的二姨妈也不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上天注定我们有着永远那么远的距离。在我臆想的时候,我甚至看不到一个清晰的二姨妈,二姨妈对我只是一个永恒的模糊的印象。我不知道是二姨妈有一种拒绝的力量,还是我的潜意识里有一种对她的排斥;许多次隔着那扇玻璃窗,我看到二姨妈泪流满面,而我却无能为力,只有任凭她痛苦、忧伤。后来我还惊异地发现,每次目赌着二姨妈的碾转反复,在我的心里,竟然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日期:2009-09-06 08:07:44
  第 十 四 章
  二姨妈的婚事
  六十一
  在外公的家族中,婚姻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作为外公家族中的第一代人,外公的婚姻是由他父亲做主的,他唯一的叛逆行为只是订婚前偷偷地跑到外婆家去讨了一碗水喝。在那个年头,在婚前见过自己妻子的人很少,外公是其中的一个。
  在外公家族中第二代人中,大姨妈的婚姻是由外公做主的,她的婚姻有一个黄莲变蜜的过程。大姨妈曾反抗过,但她的反抗成败各半;败的是她未能脱离这个婚姻,成的是她得到了和大姨夫恩恩爱爱的日子。二姨妈的婚姻是以失去娘家的代价换来的,二姨妈的婚姻更多的成份趋向于一对政治组合。我妈的婚姻则是由组织上安排的。
  对我妈和我父亲的婚事,我外公外婆的心里是极不赞成的,但他们从未将他们的真正想法表露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说了也没有用,我妈根本就不会听他们的,所以他们干脆自己省点力气。但我知道我父亲在外公家里,外公外婆一直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客气得不象是对自己的家里人。
  我发现在我外公的家族中有一种共同的东西,但我一直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可我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种东西的存在。这种东西我大姨夫身上没有,我大舅妈身上没有,我父亲身上也没有。我外婆对这种东西异常地敏感,所以她一生中始终将我父亲他们称为家里的外人。
  外公外婆的想法是我姐说出来的,她说外公外婆告诉她我妈嫁给我父亲太屈了。我姐说这话时我妈也在场,当时我妈阻止了我姐,我妈言正色励地告诫我姐,你没有权利这样说你父亲,你应该知道没有他就没有你。我姐那时十三四岁,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对我妈的话不大爱听。她撇了撇嘴说没有我就没有我,是你们贪图享乐不小心把我生出来的。又不是我要你们生的。

  我妈听了这话当场气结。
  我妈从我小的时候起,一直到我参加工作离开她时,她跟我说过许多的事情。但到我认真地回忆着我妈时,才发现她在这件事上和我父亲没什么两样。我妈多年来对我说的,全都是别人的事情,最多只有些她对事情的想法或观点。在她说的那么多事情中,竟然没有一件事是关于她自己的。
  我妈和我父亲的婚姻是组织上做的介绍,与其说是介绍,实际上就是组织上的安排。我妈因为这事和二姨妈闹翻了,因为她此前拒绝了二姨妈给她安排的一个对象。那是二姨夫,当时已升任地区行署副专员的赵副专员,是赵副专员从前的通讯员,一个刚刚上任的县委组织部长。我妈的拒绝使二姨妈大为恼火,二人为此反目。此前,二姨妈同外公家的连接都是通过我妈这个枢钮进行的,二人反目后,二姨妈同外公家的连接也就断了。此后,二姨妈就算是真正脱离了外公外婆。而我妈则离开了区政府妇女主任的工作岗位,去当了一名小学教师。此后,一直到退休,我妈都没有离开小学教师这个职业。

  我妈怎么会应允和我父亲的婚事,我妈从来不曾说起,我父亲更是守口如瓶,我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我妈和我父亲的婚姻起源就象一个迷,当家人们问起这事,我妈和我父亲总是淡淡地说,是组织上介绍的。
  大表姐在和小可说起我妈和我父亲的这段婚姻时,小可曾问大表姐什么是组织?小可是大姨妈家的大表姐的独生女。这时的小可刚从师范毕业,正属于对男女情爱怀着神秘向往的年华。大表姐告诉小可说组织就是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但又让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的存在,无法不对其敬之的名词,因为它有一种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力量。小可似懂非懂地说我明白了,原来这是个和上帝一样的东西。

  日期:2009-09-07 12:24:14
  六十二
  二姨妈的婚事,似乎是冥冥中命运注定了的。
  如果不是老叫鸡死后的一年不到,老叫鸡的老婆也随之而去,二姨妈的命运,肯定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上清刚解放的那一年,外公和外婆已经在准备把二姨妈嫁到宝来家去了。只待宝来的守孝期一满,二姨妈的婚事就将举办。那时候,二姨妈还没有偷偷地跑到区里参加工作,她还没有对抗外公的能力。她要是敢公开抗拂外公,绑也会被外公绑到宝来家去。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但上天给予了二姨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宝来准备迎娶二姨妈的时候,老叫鸡的老婆,也就是宝来的母亲突然发病身亡。按上清的风俗,父母亡故,子女必须守孝一年。在这一年内,是不能嫁娶的。因而,宝来和二姨妈的婚事,只能往后再推一年。
  正是这多出来的一年时间,让二姨妈有了解除这个婚姻的条件和能力。
  二姨妈偷偷跑到区里参加工作的最初动机,也许仅仅是为了借政府的力量,来解除外公和老叫鸡那个指腹为婚的婚约。二姨妈知道新政府主张妇女解放,婚姻自主。那时候,二姨妈的心思还是系在炳生的身上。
  在后来的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二姨妈明白要解除和宝来的婚约,首先要脱离外公的权力范围。要脱离外公的权力范围,只有进入新政府。由于害怕外公的强力干预,二姨妈一开始是极力向家里隐瞒的。直到她出任区里的妇女主任,她认为已经在区里站住了脚跟,才向家里公开了这一事实。随即,二姨妈又把我妈带到了区里。后来,二姨妈心仪的炳生在七里岗事件中让曾祥吓成了疯子,二姨妈当机立断,切断了和炳生的情愫。据我妈说,当炳生被剿匪部队带回区里时,她看到炳生的那个样子都觉得心酸。但二姨妈却正眼都没有看一下炳生,当然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当时,我妈对二姨妈的这种铁石心肠大为不解,也大为不满。二姨妈只是冷冷地啍了一声,说这种男人也配得上她的眼泪?已经担任了区妇女主任的二姨妈,这时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多了,接触的方方面面的人多了,眼界也开始高了。在工作上,由于二姨妈的用心,也是颇有成就,并屡屡受到区政府的表彰。

  就在二姨妈在新政府春风得意的时候,宝来为母亲守丧之期悄然已满。
  也许在外公的心里,二姨妈不管在政府担任了什么职务,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宝来和二姨妈的婚事在上清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实。所以不论二姨妈在外面怎么折腾,外公始终认为宝来和二姨妈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外公没有想到,当他向二姨妈告知她的婚期时,会遭到二姨妈的断然拒绝。

  这时的二姨妈已经不是昔日闺中的二姨妈了。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满嘴的新名词。
  二姨妈的口才第一次让外公领教了新政府的厉害。
  当时外公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姨妈,他心里糊涂了,他不知道面前的二姨妈是不是以前在家里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在人前大气不喘的二姨妈。他已经分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共产党的女干部,还是自己的女儿。这时站在外公傍边的外婆,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只听到一串接一串的词句从她的口里冒出,外婆却一句话也插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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