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给我开点治心病的药好了。”年轻人说着自嘲一笑,眼睛却突然睁大了,精光直射方驼子,“我这病,真郎中治不了,只能求你这假郎中了。你们把他埋在哪儿了?”
方驼子故意不接话:“在上回那方子上去了曲阿酒,麻酒,换上三勒浆试试!——不过你住的那胡人女子开的酒店里的葡萄酒,最好少喝。”
年轻人一扬眉,道:“葡萄酒我本来就不喜欢,三勒浆?好,好,我吃吃看。”
方驼子道:“你想去给千面佛上坟?那敢情好,毕竟师徒一场。”
年轻人道:“不是上坟,只是去看看。”
方驼子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可你看我现在这付样子,你就一点法子都没有……?”
年轻人瞥了方驼子一眼,又用嘲讽的笑掩盖住了自己:“你个驼子,还没死心,你要是逃成了,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方驼子有些丧气地啐了一口,失落地:“问一声总没坏处!不过我说小爽子啊,你再给右金吾卫那庾胖子卖命,只怕病得会越来越重!”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我现在叫独孤仲平,只是帮衙门里出出现场,画画图而已。”
——这年轻人自报了家门,他现在叫独孤仲平,就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现下名义上是受雇于右金吾卫衙门的画师。金吾卫掌宫中及京城昼夜巡警之法,左右金吾卫以长安城中央的朱雀大街为界,分别执掌城西和城东的徼巡治安。左右金吾卫的头头分称左右街使,职责很重,整个帝国都城的治安都由他们负责,官衔却低,只有从六品。现下的右街使是个叫庾瓒的胖子,他结识独孤仲平的故事本身就是个有意思的案子,而独孤仲平甘愿在他手下以画师的身份做遮掩助他破案,更是让他做梦也要笑醒,因为他实在是不擅长这份需要智商的差事。
方驼子不不屑地:“哼,这话你还是留着做梦骗自己吧!我就想不明白,就算是你不做我们这行了,也犯不上沾那些做公的吧?”
独孤仲平笑而不语。
方驼子还不死心:“喂,你真不考虑下?千面佛埋身的地方换你帮老熟人个忙?”
独孤仲平平静地:“就当我没问过这事吧。”
独孤仲平说着就要起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狱卒急匆匆地走进来,道:“独孤先生,有部里的司官来巡查,马上就到二道门了!”
独孤仲平闻言有些错愕,问道:“来的是那个司的?”
“比部司呗,管这大牢的还能是哪个?”狱卒口中有些不耐烦,对独孤仲平的态度却还颇为尊敬,“您快把我这身替换的衣裳穿上吧!”狱卒边说边拿出一套叠得很整齐的狱卒衣服,“要是让上头发现我私自放您进来和犯人见面可不得了!”
独孤仲平低头看了一眼那狱卒的行头,这行头洗得干干净净,叠的很整齐,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狱卒,但见这狱卒身上的衣服却是又皱又脏。
独孤仲平:“他们是常往这牢里走动的,我的脸生,穿上这个,人家见了一样会怀疑。”
狱卒一脸苦相,焦虑地:“那怎么办?您快想个法子啊!”
独孤仲平眼珠一转,反而从容地在凳子上又坐了下来。冲栅栏后的方驼子一努嘴:“把手给我。”
方驼子看了独孤仲平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手的同时,低头弯腰,做腹痛状,并哼哼起来。
日期:2012-08-17 22:29:36
独孤仲平按住他的脉,做诊脉状。
方驼子兴奋地更凑近栅栏些;“嘿!这是个机会,一会儿我就装作病的很厉害,你说需要让我躺下,他们会进来把这些讨厌的玩意儿打开,你跟进来,假装给我查病,然后我就一把抓住你,吓唬他们说要杀了你,我们就可以直接从这大牢里走出去了。”
独孤仲平:这样你只能走到二道门,二道门外的广场,四面都是弓箭手,他们会射死你的。
方驼子:我早想过了,二道门边有个拐弯,我们躲在那儿,刑部的傻瓜被我们当面跑了,一定脱不了干系,会追过来,我们就在那拐弯处再来他一下,两个司官在手,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们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独孤仲平:你真想这么干?
方驼子使劲的点点头。这时,狱卒已经引着两位刑部司官,沿走廊而来,身后还有另两位狱卒相陪。独孤仲平冲方驼子眨了下眼睛,方驼子开始夸张的呻吟起来。
众人来到独孤仲平跟前。为首的刑部司官打起官腔:方驼子病了?
狱卒急忙应着:是啊,一早上起来就喊肚子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就请了位郎中来看看。
刑部司官:这位郎中我怎么没见过?
狱卒:这位独孤先生是新近才来长安行医的。
独孤仲平冲两位司官点点头。方驼子急忙呻吟的更高声些。
独孤仲平故作脸色骤变状:“不好,脉弦暴起暴落,定是脏腑出血,必须马上平躺,用针法止血,不然……”
刑部司官见状,脸色也变了:“那,那赶快,方驼子是要犯,绝不能死。”
狱卒惊慌的摸钥匙开牢门,众人冲进去。狱卒又替方驼子打开拴住四肢的铁索,将他放平。方驼子边继续呻吟,边摸下了发簪,脸上划过一丝得意。只待独孤仲平俯下身来,就可实施他刚才设计好的双簧戏。谁知独孤仲平顽皮地冲他眨一下眼,突然作内急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独孤仲平:哎哟,不好,定是早晨吃的那三个羊肉大包子不干净,我…我得方便一下。狱官,茅厕在哪儿?快领我去。
独孤仲平说着拉起狱卒甲的手就朝外走。方驼子又惊又怒,却说不出什么,只得狠狠地瞪了独孤仲平几眼,独孤仲平只当没看见。
独孤仲平:你们先按住他,我马上回来给他施针法,他要是痛的厉害,你们就照他肚子上狠狠的踢。
刑部司官惊讶地:什么?
独孤仲平:没关系,紧急情况,这样止血是最好的办法。
独孤仲平说着,又冲他再眨下眼睛,坏笑着拉着狱卒甲跑开。直到过了走廊拐角,独孤独孤仲平才放慢了脚步,嘿嘿笑起来。与此同时,方驼子的惨叫声也传了过来。
哎哟!哎哟!别踢了,我肚子不疼了。哎哟!
独孤仲平和狱卒甲相视一笑。狱卒谄媚地凑近些,正待要再说些甜乎话。独孤仲平突然把脸一绷:“你想加钱?”
狱卒一愣,赶紧一脸堆笑,摇头道:“独孤先生这说的哪里话,小的哪有这个意思?”
“是吗?”独孤仲平一脸漫不经心的神情,“想加钱就直说,何必故意挑一个司官们来巡查的日子?终究是担风险的事,也不怕把你这小心肝吓破了?”
狱卒顿时一脸窘色,嘴上还兀自辩解道:“这司官老爷们说来就来,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知道司官们会今天来!”独孤仲平注视着狱卒,神色严厉,“你看,你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给我准备的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而且他们刚到二道门你就捧着出来,你对我可真是不错啊!”
狱卒一时语塞,想了想,急忙作出可怜状,道:“……独孤先生,不瞒您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家老娘病了,急等钱用,我只好这样……”
狱卒边说边可怜巴巴看着独孤仲平,没想到对方这时突然笑了。
“急等钱用的确实是你家女人,不过不是你的老娘,而是你的两房美眷都在等着你拿钱出来把事情摆平吧?”
“啊?”狱卒手里的钥匙串一下子掉在地上,惊讶得声调都变了,“您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你自己,不都写在你脸上了吗?眼角被抓破了,一看就是指甲划的!”
正弯腰捡钥匙的狱卒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独孤仲平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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