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宋——蒙宋金三国战记》
第45节作者:
英雄旗主 蒙哥在费尽辛苦得到云南之后,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大约是与蒙古内部一场新的权力争夺战有关。在蒙古的历史上,向来有兄弟内斗的不良传统,成吉思汗发迹前,仅仅为了一条金色的鱼,就杀了自己的异母弟别克帖儿,拖雷也很有可能是死在哥哥窝阔台之手,三任大汗贵由如果不是突然死去,与堂兄弟拔都之战就在所难免,这种情况到蒙哥继任后也没有能够改变。
蒙哥四十一岁当上大汗,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汗位应该还算稳固,但由于在他即位之前,并没有做出骄人的业绩,所以汗位也不是固若金汤。蒙哥即位两年之后,忽必烈从六盘山出发,在一年之内迂回数千里,相继降服了吐蕃、大理两个国家,完成了古代战争史上的一次创举,声名如日中天,已严重影响到了蒙哥的统治地位。此时的情况就好比金国灭亡前一样,当年拖雷也曾率领大军,强行假道南宋,避开了金国重兵布防的潼关、黄河防线,一举杀入中原,并在三峰山一战击溃金军主力。此战过后,蒙古完全有能力顺势将金国灭亡,但窝阔台不想让拖雷立此奇功,所以马上命令撤军,又让金国苟延残喘了两年。这时的情况也是如此,斡腹大理、攻打南宋防守的薄弱环节,本是蒙古的既定目标,但这个功劳是忽必烈立下的,如果蒙军真要是在这个方向上取得突破,功劳全要算到忽必烈头上,这显然是蒙哥不愿意看到的。
除此之外,蒙哥与忽必烈之间还有其他的矛盾。蒙哥是蒙古当时保守派的代表人物,上台后自谓“遵祖宗之法,不蹈袭他国所为”(1),强调重视传统。而忽必烈仰慕汉文化,提倡以汉法治国,是当时蒙古改革派的代表人物,这就与蒙哥在治国理念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由此可见,忽必烈既有功高震主之势,又在政治上站到了蒙哥的对立面,他的存在已构成对蒙哥的最大威胁。
公元1256年,蒙哥在蒙古中部举行忽邻勒台大会,成吉思汗的女婿帖里垓说道:“南家思国(指南宋)这么近,并与我们为敌,我们为什么置之不理,拖延着不去征讨彼国呢?”蒙哥回答道:“我们的父兄们、过去的君主们,每一个都建功立业,攻占过某个地区,在人们中间提高了自己的名声。我也要亲自出征,去攻打南家思国。”宗王们一致说:“全世界的君主,已有了七个兄弟,为什么还要亲自去与敌军作战呢?”蒙哥回答道:“既然我们已经说定,那么再去违反就是不合理、不正确了。”(2)从以上对话中不难看出,蒙哥有意通过征服南宋来提高自己的威望,而他在有七个兄弟的前提下,仍要自己带兵出征,显然有与忽必烈争功的成分在里面。
当年九月,蒙哥留幼弟阿里不哥和儿子玉龙答失镇守和林,自己带兵启程,于次年四月驻跸于六盘山,征召诸道兵马来会。按照蒙哥的计划,这次出征将兵分两路,由他本人率右翼军进攻四川,由诸王塔察儿率左翼军进攻京湖,再由兀良合台从云南出兵进入湖南、广西,对宋军进行牵制。而对于忽必烈,蒙哥则采取坚决封杀的策略,不但不让他参与这次南征,还在出兵前借口忽必烈患有脚疾,解除了他的兵权,并设立钩考局,派亲信大臣去河南、陕西清算钱谷,这就是要抓忽必烈的小辫子,不久后又把忽必烈派出佛道两派的辩论会。
前文讲过,蒙古是一个崇尚宗教自由政策的国家,无论是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有市场。但由于成吉思汗晚年时,曾与中原道教全真派领袖丘处机有过一次交往,并对他很有好感,所以就在政策上给道教不少的倾斜,道教凭借这股东风,得以迅猛发展,不断侵吞佛教的利益,抢占佛教的地盘,还编造出一本叫《老子化胡经》的伪书,宣称释迦穆尼是老子的化身,佛教应算道教的分支。佛门子弟不堪受辱,就联名上告,请求蒙哥为自己恢复名誉。蒙哥便传令组织一场辩论会,让佛道两大系统中的头面人物公开辩论,佛教系统出马的是萨思迦派教主八思巴、西蕃国师、大理国师、外五路番僧、五台山的长老、少林寺的方丈;道教系统出马的全真派掌门张真人、道录樊志应、通判魏志阳、讲师周志立。双方的阵容都非常豪华,基本代表了当时佛道两大系统理论界的最高水平。辩论大会由忽必烈亲自主持,他手下诸谋士则充当裁判。表面看起来,蒙哥对这次辩论会非常重视,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给忽必烈安排个工作,因为蒙哥本人信的是萨满教,佛道两家谁输谁赢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蒙哥此次南征,实施的是东西并举、南北夹击的策略,计划十分得当,为了确保自己出兵后能一击得手,建立不世奇功,他特意在主力出动之前,派出两支军队分别对南宋的京湖和四川地区进行试探性进攻。公元1257年秋,蒙古都元帅纽璘率一万兵马自利州沿嘉陵江东进,过阆州大获山、梁山军,一直杀到了夔门,但由于纽璘所部只是偏师,无力攻夺夔门要塞,所以稍作停留后就自川东回师,经钓鱼山退往成都,沿途数次冲破宋军阻截,最后还攻克了南宋设在成都附近的云顶山城,算是比较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但另一路蒙军却严重受挫。
就在纽璘进入四川的同时,蒙古都元帅塔察儿也率左翼军南下,进攻南宋的京湖重镇襄阳和樊城。塔察儿所部本是这次大举南征的主力之一,谁知整体作风却非常散漫,出兵之后只知道吃喝玩乐、抢劫财物,拿着国家高额的军费为个人谋福利,结果出兵数月,连樊城都没能攻克,更遑论襄阳了。进入次年初,襄樊地区又整日阴雨连绵,蒙军行动受阻,塔察儿又不经请示,就主动撤军了,把蒙哥气得暴跳如雷,当即遣使对其大骂一顿。
而与此同时,南线的兀良合台军进展也不顺利。蒙哥在拟定作战计划时,曾指示云南的兀良合台便宜取道湖南、广西入侵南宋,以分散南宋的兵力,配合蒙军主力的行动,但由于这一计划晚了几年,南宋已趁机在湖南、广西境内的险要之处设置了防线,兀良合台再想杀进去就不那么容易了,只好再度实施斡腹行动,于公元1157年十一月出兵安南,准备征服安南,然后再从广西的背后直插进去。
兀良合台在安南的军事行动尚称顺利,攻破了安南首都升龙府(今越南河内),逼迫越南陈朝纳贡称藩,但这一仗费时费力,打了将近一年才告结束,等安南臣服之后,兀良合台刚出兵进入广西,蒙军就遭了时疫,连兀良合台都一病不起,只好撤回云南(3)。
塔察儿和兀良合台两军的战事不顺,给蒙哥即将开始的大举南征蒙上了一层阴影。公元1258年七月,蒙哥汇齐了诸道兵马,正式兵分三路,左路军由诸王莫哥率领,从洋州(今陕西洋县)出发,自米仓关直捣巴州(今四川巴中);右路军由万户孛里叉率领,自渔关经沔州(今陕西略阳)入川;中路主力军由蒙哥亲自率领,经宝鸡,越大散关,沿金牛道直奔利州(今四川广元)。由此,名垂青史的钓鱼城之战即将打响。
(1)见《元史》本纪第三《宪宗纪》
(2)见《史集》第二卷《成吉思汗的儿子拖雷之子蒙哥合罕纪》
(3)见《元史》列传第八《兀良合台传》
日期:2010-06-21 11:48:04
第二节 钢铁钓鱼城
蒙哥自上任以来,就对四川有一种偏爱,几乎每一次重大军事行动,都是以夺取四川、打开长江上游大门为首要目的,当然这也有其不得已之处。宋蒙开战二十余年来,尽管蒙古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毕竟没能造成有效突破,在南宋的三大防线中,江淮与京湖防线始终岿然不动,唯有四川防线有所松动,蒙哥便想在这里打开缺口,然后顺流而下,一举将南宋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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