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偲寻思承恩只是把车老板打伤,这个车老板显然就是关键,必须搞清楚他的身份,人现在押在警察厅,得马上去查,但转念一想,北平警察厅最是黑暗,且是个四面透风的所在,自己出面肯定会打草惊蛇,更加引人注意。溥偲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只有张甲午能办,他在北平做镖头多年,黑白两道的人面都熟,由他出面不会引起怀疑。张甲午,可靠吗?可以托付吗?
张甲午,北京会友镖局的镖头,早先是源顺镖局的镖师,他师父是北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刀王五,王子斌。张甲午为人仗义,在北平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称“义侠”,从这些年来在溥偲家护院的表现来看,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想到这,溥偲下定决心,让仆人去请张甲午。
张甲午来到溥偲书房,溥偲让他坐下,又让仆人上茶。张甲午受宠若惊,忙躬身说道:“王爷这是折煞甲午啦,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溥偲微笑着说:“镖头请坐,眼下正有件事要烦劳镖头出马”。
日期:2015-04-09 22:35:00
“王爷请讲”。
“皇上当年身边有个公公叫春寿,皇上很喜欢。皇上走的时候叮嘱我照顾春寿,我本想把他接到我这,但他就是不来,非要和以前的老人们住到玉皇阁。今日我突然听说春寿竟被人杀了,凶手现就押在警察厅,我想请镖头出面帮我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人想要杀他”。
“此事不难,但不知王爷是想明察呢?还是暗访?”
“暗访,你知道我平时是不问世事的,所以麻烦镖头以你的名义去访”。
“好,三日之内我给王爷答复”。
张甲午立刻离开溥偲家回去布置。除了联系警察厅的牢头、狱警,他还通知四九城的各路瓢把子 帮忙打听,这种事黑门坎 的人最有办法。两天之后,各路消息汇总到张甲午手上,令张甲午着实吃了一惊,他不敢怠慢马上去找溥偲。
张甲午向溥偲禀报道:“目前已知春寿是被人绑架的,但绑票的人在逃走的时候被人袭击了,结果一死一伤,春寿也死了。伤的那个进了警察厅的监狱不到一天就被人带走了,领他的人是民国政府的人,操南方口音。据黑门坎里的人打听,民国政府在北平有个秘密组织,前一段时间六国饭店的刺杀案就是这帮人所为。至于这帮人为什么要绑票春寿现在还不得而知,但这帮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抓个老太监去消遣的,莫非是政府里有人想从老头手里得到些什么?”
溥偲一边听着一边喝茶,不时用茶碗盖拨一拨茶叶,等张甲午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溥偲说道:“镖头可有本事帮本王查查这伙人吗?”说完两眼直直地看着张甲午。
“这个倒不难,我手下有一人,挂子行人称‘瘦猴’,此人专善蹿房越脊的本事,在这京城里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事。只是……,这回这帮人似乎来头不小,而且出手极狠,怕有风险”。
溥偲听到这,叫来仆人,耳语几句,不大会儿功夫,只见仆人端进来一个托盘,另一个仆人手里拿着个长条包袱。溥偲指着托盘说:“这是一百块现大洋,拿去给瘦猴,告诉他事情务必办成”。接着,溥偲拿过长条包袱走到张甲午近前,说道:“听闻当年五爷刀法精妙,武林人士莫不佩服,镖头即是五爷的爱徒,刀法自然不俗,所谓宝剑赠烈士,今日本王就将此刀赠与镖头”。说着撤掉包袱皮,露出一口宝刀来。
张甲午定睛观看,原来是一口日本刀,刀鞘通体包黑色鲛鱼皮,刀柄亦包黑色鲛鱼皮并缠黑色丝带,刀镡为铁地雕竹错银,牛角鲤口黝黑锃亮。溥偲抽出宝刀,屋里立时打了一道闪,刀身上布满花纹。刃纹尤其扎眼,好似一条吐信待机的毒蛇蜿蜒匍匐。刃纹恰似一道分水岭将刃与地分开,刃的部分雪亮耀眼,而地的部分则略微暗淡。“好刀”张甲午脱口而出。
溥偲面露得意,慢慢说道:“此刀名曰雪影,是日本人当年赠与光绪爷的,后来传到我手里,我平日只爱练剑,对刀法实在没什么研究。今日我将此刀相赠,只盼镖头能助本王完成宏愿。但不知这刀是否合镖头的手啊?”
日期:2015-04-10 11:59:00
张甲午接过宝刀,爱不释手,答道:“家师所传刀法本就是结合单双手持握的刀法,我国所产的双手带或苗刀在形制、尺寸、重量上都不适合本门刀法,故而家师所用之刀是订制之品,可惜并未传给我”。
溥偲问道:“相传五爷的刀法有明朝锦衣卫绣春刀的路数,是吗?”
“确有此事,明朝锦衣卫所用绣春刀其实为当时倭国进贡之刀,故而家师刀法与倭刀最为契合”,说着,张甲午跪谢道:“甲午肝脑涂地以报王爷赐刀之恩”。
溥偲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全仰仗镖头啦”。
张甲午出得府来,立马去找瘦猴。
这个瘦猴是北平黑门坎里有名的飞贼,专练得一身高来高去的功夫,他还擅长缩骨功,经常从烟囱里爬进房子里行窃,捅天窗的活儿干得拿手着嘞。虽说是暗挂子,但瘦猴却是个侠盗,专干偷富济贫的事,而且只偷那些钱来路不正的人家,他常说一句话:“偷不义之财,行仗义之事”。张甲午在北平立万儿多年,跟瘦猴也交往过多次,虽然并不完全认可瘦猴的行径,但对他盗亦有道的原则还是肯定的。
张甲午拿出一百块现大洋,告诉瘦猴关于绑架春寿这群人的情况,最后说:“此事我也是受人之托,但不便告诉你是谁,江湖救急,却有风险,你看成不成?”
瘦猴并无赘言,爽快地答道:“去年我兄弟被官府拿住,多亏镖头出手相助,原就欠着您一份人情,正寻思着如何报答,今日之事包在我身上,这钱我就不要了”。
“兄弟果然是爽利之人,但钱你必须收下,岂有让你白费功夫之说?”
瘦猴再三推辞,怎奈张甲午执意坚持,最后也就收了钱。两人又把整件事仔细分析了一遍,大致有了头绪,瘦猴说道:“今晚时候不早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查这帮人的路数,非查他个底掉不可”。张甲午抱拳说:“静待兄弟佳音”,便匆匆离去。
瘦猴通过自己在官府里的关系打听到绑架春寿的人很可能都就在北平内五区,位于刘海胡同里。于是,他收拾了一下家伙,第二天夜里便去了刘海胡同。据线人讲,内五区内是国民政府的一些办公机构,这当中有个特务处很神秘。同时,张甲午也告诉瘦猴,这个特务处很可能与之前北平发生的刺杀案有关系。
当晚,瘦猴找到特务处所在的二层小楼。这是一个中西合璧的青砖楼,虽然不算大,但保卫甚严,楼外有持枪警卫,楼内也有人巡逻。
他蹑足潜踪,从楼侧的墙上直接跃到二楼窗台,然后一只手把住窗沿,另一只手捏住一根椽子,双手一较劲,身子卷上了楼顶。瘦猴根据上来前的观察,认定最东头一间应该是大官的办公室。于是,他来到这间屋子上面,双手扳住房檐,把身子卷下去,朝屋里观察了一会儿,看来想进屋只能走烟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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