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回顾的未来》
第5节

作者: 邻云妆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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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及于此,周复信步前行,从哨所带来的钱已将近用完,林维扬的遗物和包裹那是决计不会用的,只有先想办法将自己的阿尼换成中国的货币。
  他顺着主干路转入侧南一个支巷,选了一家小饭铺坐下打尖。席间向递饭的小伙计打听附近办假证和兑换钱币的地方。银行手续繁多,周复还是选择了在东维路的黑市小贩手上换了一些中国的钱币。小贩见他衣着破旧,手上却有好些阿尼,不由朝他多望了两眼。
  周复抬头朝小贩瞪了一眼,转身就走,拐弯处见街头墙壁上办假证的小广告,暗暗留心并顺着留下的地址办了张假的身份证件。
  晚间,周复投身小客栈,洗漱完后对着镜子净面修身。由于多日未理,胡须已经蓄得很长。心中想着,先知穆圣虽然提倡弟子留须,但也只是属于社会习俗和个人选择,并不作为信仰礼仪和教义规定,如今自己身处异境,也只有入乡随俗,一切从权,只有诚心地希望真主能够见谅了。
  除去虬髯满脸的胡须,洗净多日粘身的飞扬尘土,周复换上街市新买的汉服,顿感精神不少。对着房间墙面上的镜子稍一打量,不觉微微一怔,自己以前从未如此装束,乍一看去,也颇觉得怪怪的。由于自己相貌多像母亲,异域特征本不明显,剃去穆斯林常留的唇须,改穿汉服,反显自然。对镜自照,与寻常汉人相比略显高鼻深目,眸色微蓝,但由于地处边境各族混杂,模样各异,自己相貌较之当地维吾尔人反而更近中原汉人。

  沉沉睡去一夜,次日天色微亮,周复便转车离开。
  离开塔什库尔干县,东越叶城,途经乌市,终于在傍晚到达疆东地区的交通枢纽鄯善县。当日夜,周复便踏上东去北京的T69次列车。由于不谙路径,夜里便想好还是先去中国的首都,然后再找寻转往江浙的交通路径可能会方便些。
  再者,自己此番流落异邦,有朝一日终究还是要回阿富汗。中国日益强盛,自有她的复兴之道,同样是国道中落,为什么中国能够很快复兴,而我阿富汗的复兴之路是否也能从这个国家的兴盛中得到一些启示。而想要了解这个国家的概貌和大致状况,作为首都,北京可能会体现得更为明显。
  日期:2012-02-18 08:21:10
  列车隆隆前行,周复望着窗外戚戚风声,回首前尘,恍如隔世。远处戈壁万里,夜色渐渐散去,看着太阳从天际处缓缓东升,周复情绪渐趋平复。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两下手脚,周复把行李包裹收拾齐备,便走向餐室。
  走过茶水间,冷不丁一个急匆匆走来的乘务员迎面撞上,将周复碰了个趔趄。转身起来,他余光忽然瞥到身后不远处隔壁车厢的一个瓜皮帽小胡子伸长脖子,正盯着自己看,见得自己回过身来,慌忙把脖子缩了回去。

  周复不动声色地又转过身去,背后却微微泛起凉意,暗想莫不是被人盯梢了。正自惊疑,却听瓜皮帽小胡子在身后喊他:“前面这位兄弟,请你等一下!”
  周复应了一声,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见走廊上好几个人都闻声看向了自己,他沉声站住。
  “你长得很像我老家的一个人,请问你贵姓啊?”小胡子一边问着,一边跟上前来,待得走到近处,却忽然压低嗓音低声道,“三弟,莫非你真地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尤素夫呀……”
  周复犹豫了一下,凝睛再仔细看他,只见小胡子矮矮胖胖地站在自己面前,容貌也无清奇之处,很是朴实厚道的样子,两眼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却是满脸期待的眼神。周复心里防范之意稍稍减却,却不知他此话究竟是何用意,抬头面无表情地冷冷道:“我姓周,你找我有事么?”
  小胡子听他这样回答,口气明显比那人生分多了,腔调也微微有异,瞧他神色不似作假,心中满腹疑惑,凝神望了周复良久,呆呆地望着,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向着右侧缓缓移开半步,目光依旧望着周复,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我认错了人。”小胡子怅望远方,目光穿过站在身前的周复,看着窗外不住往回倒去的一棵棵白杨树,仿佛那忽忽过去却再难流回的少年时光,口中喃喃念道:“三弟,你跑哪儿去了……过去的事情虽然久了,但从前的东西大哥一直记在心底的。”

  周复见他神情恍惚,轻咳一声,小胡子摸了摸脑袋上的瓜皮小帽,回过神来,满是歉疚地望着周复:“不好意思,小兄弟,失礼了。你跟我多年前走散的一个表弟长得实在太像,还以为这么巧碰上了呢。”小胡子悻悻回头。
  周复见他朝过道两旁使了个眼色,先前望向自己的几个人便立马缩回头去。这一切,周复虽然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却并无异样,隐隐中他觉得这个小胡子绝非一般人,但起码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望着小胡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周复紧绷的神经方才缓复过来,心中无端一阵迷茫。转念顿又释然,他爷爷的,说我象你表弟,那看来我这个中国人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嘛。
  沿着餐室方向,周复手挽包裹,东张西望,其实他以前从未坐过火车,此番出行,但见事事透着新鲜。此前一路疾行奔波,不敢停留,上了列车方才觉得安全很多。可是刚才又被那瓜皮帽小胡子一惊一乍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日期:2012-02-18 09:14:45

  进了餐室,走近内侧角落的一桌,他把包裹放下,要了一盘卤牛肉,两块大饼,大口吃了起来。列车上饮食甚是粗简,也没有烤羊肉和大饼抓饭,但北方的牛肉、大饼口味粗放浓重,倒也颇合自己胃口。饿得急了,他抓起牛肉大饼一把塞进嘴里,正自吃得痛快。忽听地板微微作响,高跟鞋啪啪脚步声渐趋渐近,抬头间,一女子缓缓向自己走来。

  那女子年岁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岁模样,气质清雅,形容婉丽,身着一袭墨绿色长呢大衣,眉眼间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慢慢走近跟前。周复摸摸吃得油腻的嘴巴,呆呆地望着她甚是出神。
  绿衣女子走到桌边,缓缓坐下,低声道:“难怪梁华像惊弓之鸟一样到处派人找你,原来你果然回新疆了。嗯,你好像变瘦了点……”转身朝四周又看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利害关头,哪还有什么情份和信义可言?梁华现在位置越爬越高,哪还能容得你晓得他那么多事情。我听出他语意不善,一路跟到了新疆,后来到底被他察觉,终于还是跟丢了……你回新疆我不怪你,可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她嗔怪一声,忽然低下头去。

  周复自边境入华以来一路不爽,难得碰上个中国的漂亮姑娘,居然还主动坐下来跟自己说话,内心原本正乐呵着呢,起初虽然也是听得不明所以,但一时只顾盯着人家姑娘傻愣着出神,哪里还顾得上竖起耳朵去仔细听,只觉得她语声绵软,满口芬芳,也懒得多去理会她到底讲了些什么。
  怎知她吤吤呱呱,越讲越多。周复越听越是莫名其妙,心中慢慢也知道是怎么个回事儿了,内心不由无名火起,我的相貌当真就那么大众化,一会儿像这个人一会儿被那个错认的?
  想到先前的瓜皮帽小胡子,周复反而平静下来:“小姐,我不认识你。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他抬头迎视女子目光,“你再仔细看看,我和你说的那个人真地是浑身上下一个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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