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书记很讲策略，巧妙地提醒叶舟道，“叶总，公司的职工最近有些议论，说你有一件事说话没算数。”
　　叶舟立即受了刺激。我一向说话算数，连以前的疑难旧事我都在分批解决，职工怎么会有这种看法？
　　穆书记说，三月份院子里积水的那天晚上，你当着卫达的面说会想办法彻底解决下水道的问题。他满世界帮你宣传，说叶总答应了，积水问题会解决。院子里的人喜得不得了，可直到现在一直没动静，所以有些性急的职工在问这个事。

　　原来如此，叶舟心中掠过一丝厌恶。这个老东西，居然跟我用激将法，耍什么小聪明！不就是一条下水道吗，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真不信就没办法了！叶舟虽然识破了穆书记的诡计，却依然上了他的当。
　　要强男人的好胜心就象激素旺盛的身体，只要刺激得当，**不是问题。
　　日期：2014-08-10 09:39:11
　　叶舟当天就带着黄剑去找中村公司，他们是中村大厦的开发商，情况最熟。中村公司的办公楼就在宏安公司楼上，九楼。李副总热情接待了叶舟，说话也爽快，“这个事怪不得我们哟！我们该花的钱一分都没省，现在下水道不能投入使用，我们也是受害者，问题是那个地方有国防光缆，过不去呀！”
　　叶舟说，“你们是内行，事情总该有办法可想吧？”
　　“下水道是规划放了线的，我们只能按红线施工，现在规划也不可能改线，我们楼都建起来了，地下也不可能再挖开改道，还有什么办法？前几年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连市军分区我们都做过工作，问题是国防光缆他们也没有权限动！”说到最后，李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是国有企业，后台硬，你们敢挖不啰？我们负担费用都行！”

　　叶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下水道怎么会撞上国防光缆呢？这明明是设计失误嘛！这么明显的失职难道不应该有人负责吗？也许中村公司确实没有责任，但是规划局怎么放的红线？为什么没有统筹考虑国防光缆的因素？这个事规划局有责任哪！
　　叶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穆书记，没想到穆书记说，我们以前找过规划局多次，但是规划说他们放线肯定有依据的，不可能明知前面有国防光缆还这样放线。说不定下水道放线在先，国防光缆放线在后，那就不是中村大厦的红线问题了。现在当事人都调走了，图纸也不知道在哪里，具体原因谁也不清楚。你说他们有责任，他反问你，根据呢？
　　“唉，这就是个死结！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穆书记叹了口气，随后轻飘飘地飘出一句，“除非去闹！”
　　叶舟明白了，原来穆书记是受了公司不择手段收帐的启发，希望叶舟通过胡搅蛮缠的方式解决下水道的问题。这个人心计还真不浅。
　　然而穆书记算计错了，他不知道叶舟自己十分厌恶扮演那样的角色，上次只是被逼无奈。
　　“如果是死结，闹又有什么用呢？”叶舟问。
　　“规划总有办法的啦！”穆书记说。
　　“什么办法？”叶舟对房地产开发的程序不大了解，对下水道之类的东西毫无概念。
　　“那我怎么知道呢？”穆书记脸上笑开了花，借以掩饰窘态，“他们专门搞这个的，又懂行，又有权力，路子多啦！”
　　“这不都是想当然吗？”叶舟心想。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亮光，叶舟仍然决定去规划局探一探路。光明很多时候就在黑暗的转角处，你必须相信它存在，然后才有可能找到它。
　　日期：2014-08-10 09:41:16
　　叶舟带着黄剑去了趟市规划局，没带柳斌。不带他是担心他用收帐的方法冲撞规划局。可别小看规划局，规划局是典型的隐形权力机关，它听起来不怎么威风，跟日常生活关联不大，自身也不张扬，权力也小众，其实它的权威非常大，在一切建设领域，没有它的批准，任何单位、任何工程都寸步难行。全世界的事情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唯独规划是变化必须跟着计划走，否则就是违规。正因为如此，所有的房地产开发商，不管你是十亿百亿还是千亿富豪，在规划局面前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叶舟清楚，这样的机关，一定是盛产官老爷，盛行老爷作风的。

　　叶舟先找到规划设计处，说我们是宏安公司的，七里牌八号建中村大厦时下水道遇上国防光缆了，一直没有碰通，现在家属院年年积水，想来了解一下什么原因。
　　规划处长问，“谁手上的事？”
　　“不知道。”叶舟摇了摇头。
　　“图纸呢？”处长的意思是，如果有图纸，就可以看出经手人。
　　叶舟误会了处长的意思，说，“你们规划局的档案室里应该有图纸！”

　　“你要拿图纸来说话。这个项目不是我经手的，我不了解情况。”处长开始踢皮球了。
　　两个人交流，如果一个是内行，一个是外行，只需三言两语，内行的一方就可以看出外行一方的底，而外行的一方则常常浑然不觉。规划处长和叶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处长是按照程序在走：先问经手人，因为经手人情况最熟，由他出面最容易对接、效率最高；接着问图纸，因为图纸上有很多信息，看图说话最直接。结果叶舟一问三不知，处长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对规划行业一无所知，没有跟规划部门打交道的经验。人又不熟，资料又不齐，谁跟你扯？

　　叶舟根本没有进入规划处长的语境，继续按自己的想法推进，“不管谁经的手，项目总得经过规划局，我们也不是要追究责任，只希望规划局能帮忙解决问题。”叶舟说。
　　没想到处长来了一句调侃，“那我不是局长，无权代表规划局！”
　　叶舟不知怎么一下没听出这句话的意味来，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你这是要将矛盾上交啊？行，看我到局长那儿告你一状！于是问，“局长室在哪？”
　　规划处长不接叶舟的话头，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的笑。
　　这两个人，各说各话，各抒各见，说的虽是同一件事，但当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站在叶舟的角度，他觉得情况刚才已经介绍清楚了，对方听不明白是他笨；站在规划处长的角度，他甚至还没开始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生兴趣，他问谁经手的只是想了解应当由谁来接待，他也还没有进入叶舟的话境，所以不是你三言两语他头脑中就能建立起你说的事的印象的。
　　问题是，叶舟同样也没有进入规划处长的话境。他也不信邪，转身出来就直奔局长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