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骆襄又道：“照原计划，不日之内将举行一次加试……至于具体办法，我和几位同仁再商讨一下。大家没什么事就散了罢。”
　　眼看厅里渐渐稀落下来，山北风不紧不慢地凑到秦骆襄身边，嘲讽道：“这就是师兄你的高徒啊！”
　　秦骆襄沉声道：“怎么，看不上眼吗？”
　　山北风鼻子里“嗤”了一声：“看不看上眼，与我何干？我只不过在这里待上半日而已，明天一早，我就走人。”
　　秦骆襄冷然道：“走人就走人。这里好吃好住，难道还比不上你瓮山上的三间破茅舍？”
　　山北风呵呵大笑：“师兄啊，看样子你还是俗人一个啊。”
　　秦骆襄摆摆手，无奈笑道：“罢了罢了。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俗人。只不过，看在师兄弟的情份上，你也该常来转转，不要让我们二人生分了。”
　　“怎么会呢！——反正我们原本就没熟悉过。”山北风大灌了一口酒，“我累了。别烦我了。”说完不理张口结舌的秦骆襄，径直走了。
　　日期：2013-10-24 20:09:07
　　闵鉴清倚在院墙上咳嗽。
　　仔细看，墙上有一块松动的砖。
　　慕云鹿一样美丽敏捷的身影就是从这墙上消失的。闵鉴清看着墙头，实在很羡慕她的身手。如果要他爬墙，不但要费半天功夫，姿势也不怎么好看。
　　程尚非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背后，无声地望着他。而后他嘴唇一动，脱口而出：“你想学武功吗？”

　　闵鉴清回过头来，睁大了深沉静穆的眼睛：“什么？”
　　“我问，你想学武功吗？”程尚非压低声音，脸上是尽量做出的和蔼表情。
　　闵鉴清微微张开嘴唇。
　　“想学吗？”这一遍，声音更低，也更急切。
　　“想。”他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程尚非脸上的刀疤顿时舒展得几乎要裂开，看不出形状的眼睛亮起来：“那好。拜师吧。”
　　“……拜谁？”
　　“我啊。”程尚非骄傲地挺直了腰杆，随即热切地说，“不拜也行，只要你肯跟我学习。愿意吗？”
　　“呃……愿意。”

　　“好！——你想学什么功夫？”
　　闵鉴清想了想：“轻功。”
　　程尚非四下望望，低声道：“跟我来。”说着抓住闵鉴清的手腕，把他领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程尚非的房间一如平日凌乱邋遢，然而其中有一件东西让人不忍将视线移开。那是一只白瓷瓶，里面插着一大把盛开的桂花。那茂盛的金黄色花朵映着窗外秋日的阳光，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你从哪里弄到的？”程尚非问，并没有看闵鉴清一眼，“京城并不长桂树。”

　　“朋友送的。”
　　“是个姑娘吧？”
　　“……没错。”
　　“好了。”程尚非的表情突然严肃得好像一张铁板，“你说你想学轻功？”
　　“是的。”

　　程尚非可怕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你可想好了。如果偷学武功被人发现，想想结局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怎么？”闵鉴清微微一挑眉毛，“是你主动要教我的。如果你不后悔，我也不会。我向来不是个后悔的人。”
　　“那好吧。对于轻功，我教你是足够了。首先，先把你的任督二脉打通——你会气功，对这个应该很明白。”
　　“那我自己——”
　　“不行！”程尚非突然大吼一声，惊走了窗外的几只麻雀，“就你那点道行，等打通两脉，要到猴年马月！过来！”他一把抓住闵鉴清的袖子，极为粗暴的把他掼到床上，“坐好了！”
　　日期：2013-10-24 20:12:08
　　事实证明，程尚非完全不是个好师父，他不但行为粗暴，而且毫无耐心。闵鉴清只感到一双硬邦邦的手抵上了自己的后背，而后至阳穴处一股气流向内猛钻。
　　这么多年的学医生涯，并没有让程尚非的内力消减多少。他手下毫不留情，死劲向闵鉴清体内输送内力，完全不顾对方能消受多少。闵鉴清先是背上剧痛，而后内力无处疏导、淤积在内，使他胸腔涨的如同要炸开，恶心欲吐。他咬着牙忍耐着。这种难熬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突然，好像体内什么地方开了一道闸门，一股气流冲破至阳穴，倏然流入上方的神道穴。而后，便又是那种无比难受的涨满感觉。

　　不知程尚非练的是哪路内功，注入的内力时而滚烫，时而冰冷。闵鉴清便时而如陷火炉，时而如坠冰窟。面对他人的痛苦，程尚非的表现只能用冷酷无情、毫无人性来形容。他用一只手狠狠掐住闵鉴清受伤的右肩，以防他有轻微的挣扎，另一只手毫不停歇地注入内力猛冲穴道，脸上毫无表情。
　　受刑般的感觉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子时，闵鉴清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他的右肩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程尚非刚一把手移开，他就瘫倒在床上。程尚非的速度如同拼命，已经打通了百会、神庭、风府、大椎、身柱、中枢、命门等穴道。命门、百会、神庭等穴道，是人体死穴，对之稍有不慎便有丧命危险，程尚非却照样不管不顾。至此，督脉已打通大半。不久就能身手敏捷，这对闵鉴清来说还算是一个安慰。

　　程尚非站起来，恶狠狠地俯瞰着他。而后他一把把闵鉴清拽起来：“起来！别这样半死不活的！快走！你想让别人发现吗？！”不由分说把他撵出门去。

　　闵鉴清站在门外，吹着夜里的凉风，暗暗劝告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跟程尚非计较这些的时候，否则自己这一下午的煎熬将会前功尽弃。毕竟，程尚非也算是他的师父。他深深呼吸，试着将自己体内的内力沿各路经脉疏导，果然好受了许多。更让人高兴的是，昨天程尚非打在他胸口的一拳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他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接下来的几天，程尚非只要有空就到闵鉴清屋里帮他打通穴道。后来他觉得白天太危险，干脆剥夺了闵鉴清夜间休息的权利，两个人在漆黑一片的屋里静静地坐着，从午夜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
　　随着时间推移，闵鉴清的痛苦感觉逐渐减轻。尽管如此，在打通膻中、气海穴的时候，他还是险些吐在程尚非身上。他深邃的眼睛下面渐渐显出了两道阴影——这是睡眠不足的表现，而秦骆襄误以为他对接下来的加试太过上心，以至于连夜用功，旁敲侧击地劝了他几次。程尚非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有人敢于直视他的脸一段时间的话，会发现他的样子简直与熊猫没有区别。
　　没有人能确切看出程尚非的年纪，但这几天他确实是比以前衰颓了。他的脸笼罩上了一层灰白色，那道伤疤看起来像是灰泥墙上的一道沟。不过他依然充满了那种神经质的精力，掐起人来也同样毫不留情。闵鉴清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除了缺乏睡眠和肩膀受伤，一切正常。
　　终于，程尚非帮他打通了最后一个穴道。趁院中清寂无人之时，他把闵鉴清领到院墙下面。他兴致勃勃地搓着手，眼睛像夜里的耗子一样闪闪发光，那样子真让人汗毛直竖。
　　日期：2013-10-24 20:5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