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他是个急色的人,而是因为那女子实在太美了。
她眉若春山,目如秋水,顾盼含情,楚楚动人。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可以说,即便是历代帝王,也难以搜罗到这样一个美人。可不知为何,这样绝美的女子,眉目间竟蕴着浓浓的哀怨,真是我见犹怜。
那女子轻移莲步,走到小贩面前,双眸泪光闪闪,强忍哽咽道:“哥哥,你这是何苦?父母兄弟就算有什么对不起的你的地方,你也不必如此绝情!”
日期:2013-10-25 22:04:04
那小贩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脸嘲讽。
“我来了,也免得你去找我。你要杀便杀,我不怕死。反正我死后,还能和家人在地下团聚。”女子终于忍不住珠泪涟涟,“我只求你看在我们兄妹多年的份上,能让我死个明白!”说完,那女子双眸紧闭,神情甚是决绝。
小贩脸上嘲讽之色更甚。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而后不紧不慢地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抛在草丛里。
这次,一瞬间,血液在闵鉴清体内凝固了,他整个人如同跌进了冰窟。
面具下的脸是绝美的。在这种美面前,任何华词艳藻都显得苍白无力。风华绝代,完美无瑕——这些词语竟是如此空洞俗气。这种美超越性别,令人顿生顶礼膜拜的冲动——如果这张脸的主人名声再好一点的话。
这是个美人。秦骆襄说得对,“美人”这个词,并不一定专指女子。
毋需置疑,这个绝世美人就是大名鼎鼎、让半个大明天下人心惶惶的顶针。
顶针显然没打算要封线死个明白。他伸出一只泛着月光的手,抚上封线的面颊。封线双眸紧闭,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顶针冷哼一声,手指闪电般一动,就只听封线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脸上顿时一团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在月光下格外狰狞可怖。顶针手里,已赫然擎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皮。
封线当即疼晕过去。一张美丽的脸毁于一旦,世界上几乎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了。顶针拎着那张血淋淋的人皮,冷冷道:“有我在,像你这样的美人实在不应该活在世上。”
绝大多数人看到这个情景会当即晕过去。闵鉴清还保持着难得的清醒,只是一阵晕眩,险些栽下树去。
顶针厌恶地将那张人皮甩进草丛,转身从货担里拿出一把一尺多长的锯来。他蹲下身,开始认真的、一丝不苟的锯封线的脑袋。
锯子很钝,闵鉴清能清楚地听到锯齿与颈骨和气管摩擦发出的咯吱声。封线刚刚只是晕过去,此时正在一阵阵垂死的抽搐。血从她脖子上越来越宽的裂缝里涌出来,染湿了草地。月光下,那血是黑色的。
难耐的咯吱声结束。顶针放下锯子,细心地将自己手上的血在死人的衣服上处理干净。任何人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地上这具僵硬恐怖的无头尸,竟然刚刚还是一个绝代美人!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顶针用脚挑起死者的衣服瞅了一眼,嗤笑一声:“江南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放在这里也是可惜,不如割得零散些喂狼吧。”说罢,用手中的铁锯将封线搞了个七零八落。
闵鉴清咬紧牙关。他的拳头已经握得发白,指甲嵌进了手心。他把脸贴在树干上,实在不忍再看一眼地上那可怜姑娘的尸身。
顶针处理完毕,神定气闲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闵鉴清心下稍宽,他摸摸自己的鼻梁,上面已全是冷汗。顶针也许太专心于自己的杀人游戏,根本没发觉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天谢地,这个魔头终于走了,闵鉴清心中由衷庆幸。就在此时,他犯了自己一生中最严重的一个错误。
“咔嚓”——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在冷寂的夜晚特别响亮。
顶针的脚步停住了,而后,他慢慢转身,冰一样目光冷酷地射向树丛。
这下完了。
日期:2013-10-25 22:06:37
重口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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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鉴清原以为自己死了。但是没有。
其实,当顶针向他走来,慢慢把他笼罩在一团黄绿色的雾气中时,他很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窥顶针的庐山真面目。然而,他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痛苦——钻心剜骨的痛苦。
他失去了呼吸的能力,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也无法思考——整个感知中仅仅剩下了痛苦。眼前一片黑,耳朵里好像有一万个疯子在齐声尖叫。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烈火焚烧开来,无数只利爪在他所能感知的每一个角落撕扯。内脏在燃烧,大脑在沸腾;痛苦攫取了他的全部身心,不紧不慢地钻入他的骨髓,充斥着他的肌体。
闵鉴清不记得自己尖叫了没,他只知道自己齿间满是泥土和草根,手指抠进了身下的湿泥。
他不知在地上趴了多久,等他有力气动弹时,浑身上下的冷汗已被夜里的冷风吹干。衣服结成了一层薄薄的、浸透了盐分的壳,只有身下浸透了草间的露水,一片冰凉。
嘴唇咬破了,腥咸的味道渗透开来。
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降生过。
但是太奇怪了……本来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是又确实活下来了,为什么?
“首先,要融合不下百种毒药,而且要足量,一次服下,而后就很简单了——用尽平生内力拼死抵住,其过程犹若钻心剜骨,痛苦到了极点。你要是能撑下来,那就是天下无敌;你要是撑不住呢,就直接化成一堆毒泥了……”
这样的生死抉择,好像并不陌生。
闵鉴清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一种被冰冷金属刺穿的感觉闪电般划过身体。
不……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古往今来,毒人是不被当人看待的。……那不过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畜生罢了,为了称霸天下早已失去了人的本性。不错,天下人惧怕他们,但没人能看得起他们。这种人,比阴沟里的烂泥还下贱……”
闵鉴清还真切地记得,当时师父眼中的鄙夷,还有,他那如同吞下一只死苍蝇般的表情。
他由内而外清晰地战栗起来:如果师父知道……
这个转折可真够惊人。傍晚他出门时,还是零香门里前途无量的门人。师兄弟嫉妒他,师父溺爱他,人们称他为京城毒学后起之秀——他身上环绕着光环,他以不相称的年龄站在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他年未弱冠,但绝大多数人尊称他“先生”是发自内心。
两个时辰后,这个世界已然将他遗弃。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人会接受的怪物,一生都不能以真实身份生活在阳光下。如果秘密泄露,他将永远顶着世人的白眼和谩骂生活。到那时,是制造恐惧,让人们听见他的名字就畏惧得不敢呼吸;还是像过街老鼠般落荒而逃,一个人躲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孤独终老?
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鄙视顶针了。因为他现在……和他是一样的人。或者说,已经不算是人了。
日期:2013-10-26 10:13:41
鉴于突然间变成了舆论无法容忍的怪物,闵鉴清的迎来了人生中一个最黑暗的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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