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我没有——”
“你有。”程尚非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你究竟怎么了?不可否认,你确实比最颓废那一阵好多了。如果说当时你像个死人,现在就是半死不活。到底什么事打击如此深重?真想不通。”
“可是我没什么不寻常的,我一如既往地生活……”
“你尽管可以否认,但你就是不对劲。”程尚非的语气不容辩驳,“虽然表面上看来你与往常无异,但是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来你有心事。”
“我向来有心事。”
“没错,可这次更严重了。你最近活得是毫无生气。啊……对了,不是为了那个送你花的姑娘吧?”
“师兄你这是说什么啊……”
说话间,两人一路被人流裹着,直往近水楼的正门走去。
近水楼的大堂里座无虚席却不喧闹,因为所有人都竖着耳朵,聆听楼上歌姬仙乐般的清音。两人随便寻个位子坐下,便等小二前来点菜。
片刻,小二一路小跑而来。程尚非刚想说话,却见小二对闵鉴清躬下身,压低声音道:“这位先生,楼上有位客官想要见您。”
“见我?”闵鉴清十分诧异。
“没错。”小二点头哈腰,“那位客人说了,久闻先生您医术高明,让您去帮他号号脉。不瞒您说……小的收了他三两银子,出手如此阔绰,想必是个金主,先生您去必定不会吃亏。”
程尚非嗤笑一声:“哈,想不到你名声都传到酒楼来了。这等好事,还不快去?”
“这……要不还是师兄你去吧……”
“我现在可没那个闲心。”程尚非翘起二郎腿,“别废话了,快去快回。”
零香门下任掌门都这么说了,闵鉴清自然再无推辞之理。他随小二上楼,原以为那位客官在二楼雅间,没想到小二径直向三楼走去。
闵鉴清心中一惊:能在近水楼吃饭本就是家底殷实,能上二楼雅间绝对是富庶人家。而三楼,据说装潢华贵之极,服务无微不至,凡是你能想到的享受这里全有,堪称温柔极乐乡。当然,只有绝对的贵客才有幸受到如此礼遇。
上到三楼,却见面前两扇华丽大门,雕工极好,暗红色的漆面泛光。小二恭恭敬敬地敲敲门,而后对闵鉴清道:“就是这里。先生,请吧。”
闵鉴清稍作迟疑,推门进去。门后果然是一派富丽堂皇,清一色上好紫檀木家具,锦缎帘帷垂着金灿灿的流苏。偌大的厅堂里空空落落,闵鉴清用视线寻去,只见一人身着后摆拖地的雪白纱衣凭窗而立,远眺风景,一头长发直到腰际,黑如墨染。
闵鉴清突然就打了个寒噤,周身冷意弥漫。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倾泻而下,但他没有转身果断离开。
事已至此,只怕离开也不可挽回了吧?
闵鉴清原以为眼前是个美貌少女,直到那人慢慢转过身,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那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他有一双诡异的、漆黑如夜又冷静地闪耀着死亡之光的眼睛。他的容貌毫无瑕疵,表情仿佛千年寒峰上的坚冰。
是的,闵鉴清叫得出他的名字——顶针。
这一刻,闵鉴清说不出自己内心更多的是仇恨还是恐惧。或许没有多少恐惧,既来之,则安之。可仇恨确实鲜明,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自己便不会变成人人唾弃的怪物,默默承受这般屈辱。
顶针冷冷地盯住他,目光中好奇和狠毒交织:“闵鉴清?”
闵鉴清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零香门的人,有个叫秦骆襄的师父。”顶针微微一笑,“除此之外,我还听说你在掌门之争里表现糟糕,几乎成为笑柄。”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对大夫来说,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病人。
“本来我是不屑与自己的猎物打交道的,更何况你主动送上门来,连猎物也算不上。”顶针的语气无比高傲,“你对我来说只是一只可悲的蝼蚁,可令我好奇的是,你这只蝼蚁竟然活到了现在。”
“于是,”他嘴角边扯出一抹邪笑,“我特别想跟你玩玩。你超凡的生命力后,一定隐藏着我想知道的秘密。”
日期:2013-10-27 00:31:18
说罢,他盯住闵鉴清的眼睛。闵鉴清只觉得视野猛然一震,而后瞳孔里就只剩另外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如有魔力,散发着阵阵寒流,将他的心神完全控制。闵鉴清试图把视线移开,可是无济于事。他心中暗叫不好: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幻术?没想到这种异能,竟让他在此时遇到!
他的双脚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片刻,整个厅堂又回到视野,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黑暗如同触手,从八个屋角蔓延而入,将一切渐渐吞没。屋顶看不到了,家具消失了,顶针也不见了——不多时,闵鉴清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闵鉴清心如擂鼓,背后冷汗慢慢渗出。他举起手,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手指。视觉被彻底剥夺,只有心跳声清晰得可怕。强大的压力如同一只手,插入他的胸腔,揉捏着他的心脏。
这是种让人发疯的恐惧。人类天性惧怕黑暗,是因为黑暗中隐藏着危险,隐藏着未知。而未知,是一切恐惧的源头。
更要命的是,在黑暗中人的听力会更加敏锐,于是闵鉴清确信自己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声,提示他屋里还有个杀人狂魔。顶针如同择人欲嗜的兽,藏身于黑暗之中,正饶有兴味地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这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闵鉴清心中默念。他必须保持镇定,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他深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但依然希望自己的尸体不是一副有碍观瞻的扭曲表情。
“不错啊,竟然如此镇定。”对面传来的声音竟带着几分惊喜,“天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我必须把你带回去好好料理。虽然只是个大夫,内心却很复杂……嗯,有趣,太有趣了。”
不祥的预感顿时重如泰山压顶,闵鉴清心都快跳不动了:不妙啊……若是当场了结也就罢了,被抓回去料理可就另当别论了,估计会被清蒸红烧的……对了,身后是门!他下意识向后摸去。印象中,自己离门口并不远。可无比蹊跷的是,那两扇朱漆大门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无论闵鉴清怎么努力,摸到的只是光滑的墙面。
幻术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闵鉴清只觉得冷汗沿着额头缓缓流下。
顶针已经开始笑了:“还没放弃?也罢,我便陪你玩玩这猫捉耗子的游戏。楼下还有人等你,去跟他告别吧。永别。”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从闵鉴清背后袭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凌空扔了出去。
还没等闵鉴清回过神来,人已经在二楼了。
他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如果从三楼摔到二楼还能走路,那只能是神了。他浑身上下阵阵剧痛,眼前笼罩着一片黑雾,耳朵里嗡嗡作响。食客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好心人纷纷上来扶他。可闵鉴清此刻就像一截面条,大家手忙脚乱也捞不起来,反而把他身上的骨头弄得错位了几根。店小二惊得脸都白了:若是在这里死了人,可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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