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神采飞扬啊……闵鉴清心中默念。与此人相比,都不知该说自己是老成持重还是老气横秋。
见闵鉴清默然无语,青年得意地笑眯了眼睛:“吓到你了?”
没回答。
青年指了指旁边的一块怪石,开心地笑道:“其实呢,我不会飞天也不会土遁。我老远就看见你了,看你埋头赶路挺沉闷,就躲在石头后面,跟你开了个玩笑。”
这似乎不是个恰当的玩笑,尤其是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
闵鉴清看着他,依旧没说话。他以大夫的敏锐眼光觉察到一件怪事:这青年脸色十分苍白,一看便是血虚的症候。可他明明生龙活虎,哪里有一丝患虚证的样子?
“你怎么不说话?样子还怪怪的。”青年含笑打量他。
“说什么?”
“比如那些首次见面相见恨晚之类的废话啦……既然如此,我也不废话了。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个完全不容辩驳的问句。
“闵鉴清。”尽管心中想的是“我凭什么告诉你”,闵鉴清还是回答了。
“闵鉴清……”像咀嚼名言警句一样来回念叨几遍,青年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名字不好!”
“何以见得?”这还是有一次有人对闵鉴清的名字表示不满。
“你想啊,”青年止住笑,一本正经地答道,“鉴清,岂不就是既贱又轻吗?”
闵鉴清一口气卡在胸腔里,整个人愣在当场。他的脸瞬间烧得像刚刚灌进两斤烧酒,连头脑都有些迷糊了。
虽然已经暗中捏紧了拳头,理智告诉他,最正确的做法恐怕是……转身就走。
青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哎,我只不过是说笑而已,何必在意?”青年观察着闵鉴清的神情,脸上毫无歉意,“你沉稳谦和,一定是个读书人吧?像这种玩笑,对我们江湖中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闵鉴清心中冷哼:要真是江湖中人,早就大打出手了吧。
“好吧好吧,我只是脱口而出而已,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要怪就怪你名字的发音嘛……好吧,我想想,应该是金子底的鉴,三点水的清。”
这话总算有些道理了。青年继续自顾自地念叨着:“嗯,还有什么呢……你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你是个大夫,而且师出名门。最近你一定悉心看护过一位病人——对了,我想你在过去一定经历过某种沉重的不幸,这不幸发生在几个月前,而且一定程度上是源于你自己。”
闵鉴清再次停下,回过头探询地注视着他。如同冲破一道无形的闸门,一瞬之间,六个月前的伤悲无声地席卷到他的记忆里,一种酸楚的滋味在心里弥漫开来。
“这很简单。我突然冒出来,你反应并不大,这说明你为人沉稳。我说话如此难听,你虽然窘迫,却并没有照着我的鼻子来一拳,这说明你甚是谦和隐忍,读书人的礼节牢记于心。你是个大夫,不仅仅因为你背的箱子像是大夫的行头,更因为你身上有种药味。这药味浓郁到不寻常的程度,说明你前几天是守着砂锅度过的。那不是在看护病人,又是在做什么呢?至于师出名门,一个江湖郎中的弟子和一位京城名医的弟子一看气质就不一样,后者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有,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别不说话只跟我进行眼神交流行不行?”
听到最后一句话,闵鉴清不禁笑了。
“啊,谢天谢地!你总算有点笑模样了!”青年大受鼓舞。
“好吧。至于不幸……你从何而知?”
“虽然你像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还是能略微觉察到。你给人悒郁之感,时运定有波折。如果是寻常的不幸,你根本不会表露出来,说明这打击还挺沉重。以我的经验判断,你不是悲痛欲绝,但仍怀有心事,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应该距今不很长、也不很短。几个月的样子……正好处在心情基本平复、却难以释怀的程度上。”
“那你为何说跟我有关……”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压抑、躲闪。啊,压抑和躲闪,来源于内心的自责,不仅仅是悲痛那么简单。”
不简单,闵鉴清暗想。
日期:2013-11-02 22:03:16
这小子虽然身有江湖人的不羁,却不是莽撞之徒。闵鉴清有些好奇,但并不想再问下去。萍水相逢,又有什么必要。
可是青年根本没等他询问,骄傲地昂起头,很自豪地介绍道:“我叫朱里,里外的里。”那种神情,好像自己是闻名江湖的英雄豪杰。
朱里?这名字倒够新奇,寓意却是难说。
闵鉴清抬眼望见天边微微泛红的云霞,道:“天色已晚,还是快些赶路吧。荒郊野外,天色一暗自然多有不便。”
这姓朱的小子看来不是歹人,有他同行也不算坏事。
“怕什么?你一个读书人担心也罢,现在有我在了嘛。”朱里一脸不屑,不过也没有提出异议,“天黑又怎么了?就算无处投宿,栖身之处多得是!而且荒野赏月,也是一件乐事……野兽?如果有就更好了,连晚饭也顺便解决了。”他乐呵呵地喋喋不休。
很明显,这种性情的人盛不住任何伤悲。无论多少烦心事,一夜过后他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如果闵鉴清也是如此,那口水井【注:关于水井的事,原稿中有相关内容,后被我删去,打算写成独立番外】将不会在他梦境中反复出现,他也不会念念不忘秦骆襄口中那两个字——“夷人”。
“你也去武林大会?因为误了日子不得不走近路?”朱里问。
闵鉴清点点头。
朱里笑道:“你一个大夫,老远跑去凑什么热闹?”
“会上不免有人受伤。”
“噢,原来如此。诚如你所见,我是江湖中人。”朱里指指身后的一根青竹棍,悠然叹道,“要不是有个京城名妓缠着我不放,也不至于耽误这么多天呢。”
谁缠着谁还不一定呢。闵鉴清不由莞尔。男人总喜欢炫耀身边的女人,以此来显示自己多么有魅力。不过平心而论,朱里的长相和他阳光的性格确实很招女人爱。
闵鉴清看着那根青竹棍,疑道:“你是丐帮中人?”
“怎么会?”朱里显然很吃惊对方会这么猜测。
“那个……不是打狗棒吗?”
下一瞬闵鉴清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打狗棒?!用来打狗也太有辱身份了吧?——你看好!”朱里眼里锋芒一闪,很不平地愤然道。他一把抽出竹棍,擎在手中。原来那棍子一头是尖的,倒更像一支竹枪,打磨得极其光滑润泽,竟如同碧玉一般,足见主人对它的珍视。朱里将其凌空一转,不知碰了什么机关,只见棍子平齐的一端“唰”地弹出一柄利刃,竟是一柄精巧的小刀,刀刃处闪着蓝幽幽的光,显然是淬过剧毒。
“蓝雀羽。”闵鉴清瞄了一眼刀刃,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这毒药可不多见啊。”朱里讶然。
闵鉴清微微一笑。京城毒学后起之秀?多么自嘲的称呼啊。
日期:2013-11-02 22:04:29
这小子虽然身有江湖人的不羁,却不是莽撞之徒。闵鉴清有些好奇,但并不想再问下去。萍水相逢,又有什么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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