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承包的五亩沙滩地,有三亩种上了玉米,两亩种上了棉花。他考虑到两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说不定哪天就要娶媳妇,结婚的时候,人家女方都会向男方索要百八十斤的绒子(皮棉),临时用急去集市上买花钱多不说,还买不到好绒子,都是些掺杂使假的货,现在的商贩为了赚钱,什么办法也想得出;而自己种上些用起来既方便又省钱,急用的时候送到弓房里弹一弹就能行。不能临上轿了才扎耳朵眼儿,什么事想周全了做起来才顺当。这世上的人往往就是这样,有些人让事情赶着才去做,而有些人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谋划好了,照着计划一步一步去做。刘老汉应该属于后一种人,当然,有些事情制定的计划再周详,但没有能力去做,或者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又另当别论了。
刘春远看到了父亲的身影,老汉正在棉花地里,背着喷雾器缓缓地喷洒着农药。这几年棉花也不容易种,尤其是棉铃虫危害很重,几天不喷药,就能把花蕾和棉铃啃光。他突然意识到,自家的老人都在忙忙碌碌,自己却呆在家里闹情绪,自己有些太不像话了,照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再说村里人会怎么看自己呢?想到这里,他内心里有些自责。
这时,他的父亲也看到了他,等他走近了,说:“棒子(玉米)地里的草也该锄咧,你要没别的事儿,明日儿咱爷俩儿套上牲口,把棒子地给耘耘。”
春远答应下来,从父亲背上接过喷雾器,开始为棉花喷药。刘老汉似乎对儿子的喷药技术还不太放心,跟随在春远的身后,唠唠叨叨地指点着:“喷药要喷均匀,最好盘旋着一圈一圈地喷……”
“行啦,我知道的,”春远对父亲说道,“咱明早不是去耘地么,你回家去准备准备吧。”
日期:2014-07-10 20:00:28
第二天一早,刘老汉把家里的那头黄牛牵出了圈,在院里拴好,然后扛了一张铁锨,开始清除牛圈里的粪便。刘老汉一向很勤快,手又巧。在农业社那阵子,他经常被队长指派在村里负责侍弄机器,抽水、磨面的活儿全干过,成天跟“195”、“140”之类的柴油机打交道,所以他对这些机器的修理很在行。至今村里人家的拖拉机、三轮车出了毛病,还要找他来修理。他呢,也总是有求必应,随叫随到。用春远娘的说法——春远他爷这人,给人家帮忙干活儿高兴!有时候自家的活儿还在那儿放着呢,先去给人家帮忙。虽然是帮忙,但对老汉来说,似乎里边包含了许多的乐趣。他的这种禀性,虽说没有给自家带来生活的富足,却给他带来很好的人缘。家里一旦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大伙儿会不约而同地奔来,这让老汉心里感到满足和自豪!
春远娘佝偻着腰开始挣扎着起床了。她先是半卧在床头上,俯身冲着便盆咳上老半天,直到吐出一大摊带着泡沫的粘痰粘沫,才算告一段落,稍微安静一会儿。她患有严重地哮喘病,一年四季总是这么无休无止地咳喘,尤其是遇到阴雨天更是厉害。刘老汉听她咳嗽,有些不耐烦,就抱怨说:“咳!咳!从早到晚老是咳,一点也不让人消停”
“我也不愿咳。我是呒办法,我要有办法我也不想咳。”春远娘一边有气无力地辩白,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半夜里她咳喘得厉害,根本无法躺下睡个安稳觉,只能半跪着趴在床上,苦等着熬到天亮。现在她终于挪动着身子下床了。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随着艰难地呼吸,两肩耸动着,喉管里依旧发出鸡鸣般的声音,听起来撕不断、拉不断的。灰黯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浮肿。她一边走路,一边痛苦地呻*着,瘦弱的腰背弯曲得像一张弓,一行一动都显得迟缓和费力。她身体特别虚弱,平时根本无法下地干活,只能勉强在家做饭和干点儿零活儿。有时咳喘得厉害,做饭时去背一点儿柴草,几十步远的地方,也要歇上三两回。她挣扎着从外边抱来了柴草,挪进灶房里做饭去了。
此刻,刘春远头脑中感到昏沉沉的,并且在嗡嗡作响。昨晚上他仍然没能休息好。他慢腾腾的下了床,拿了脸盆,到外边的水翁里舀水洗脸。刘老汉见儿子起床了,便从牛圈里走出来,说:“春远,学校的事你也想开些。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寻思了很长时间,也算想开咧。仔细想想,这四里五庄的,哪一户人家是过得顺顺当当、痛痛快快的?庄户人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人活着,谁不往好处想哩!那还得看自个的运气,看有呒有那个福分,运气和福分是强求不来的。你回家来也好,咱家里又多了一个劳力,往后咱再想点门路,只要咱一家人一门心思用在过日子上,也不愁过不好。”说这些话的时候,老汉显得很豁达,但眼里透露着一些无奈,眼神里也缺少了往日里春远做老师时所具有的神采。刘春远知道这是父亲安慰自己的话,他听了反倒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只对父亲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钻进灶房替母亲烧火去了。
吃过了早饭,刘春远便开始跟他父亲一块下地劳作去了。他们所处的这个村子名叫渑水村,是鲁北平原上普普通通的一个小村子,只有百十户人家。渑水村名字的由来,是因着村西一条古河的名字——渑水河,这条河在《新华字典》中有注解:古水名,在今山东省临淄附近。刘老汉小时侯经常跟伙伴们一起到这条河里捕鱼、游泳、嬉戏,曾经带给他们很多的欢乐。老汉记得那时候荒地很多,到处长满了野草野菜,洼地里有的是水。人们干活累了、渴了,随便找一个地方挖个坑,一会儿就会渗出又清又凉的水,让人喝个痛快。而今一晃儿几十年过去了,那些一起光屁股的伙伴们的孩子都成了大人,想一想这人可真不经混。那些曾经地快乐时光伴着童年的记忆远去了,随着气候的日趋干旱,古河早已干涸,河道也被人垦荒种上了庄稼。如今农田浇灌及人畜饮水只能依靠打深井汲取地下水。村子周围的七百来亩水浇地,就是全村人赖依生存的粮仓了。近些年,人们的吃穿问题解决了,粮食价格低,所以人们对种粮的兴趣不大。村里又把耕地分成了两大部分,一是口粮田,按照人口数平均分到每家每户,每人一亩地;另外的耕地拿出来让人承包,每年都要向村里交纳承包费,这给村干部们带来了不少实际的好处。那些承包了土地的农户,实际上大多数还是种上了庄稼,也有少部分开始搞蔬菜大棚和果树种植。
刘春远家的四亩口粮田位于村子南边,处在一块叫“南窑”的地片中,全部种植了玉米。
父子两人吆着牛架着耘锄出了村子。村西的十几个蔬菜大棚有序地排列着,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现在是夏天,正是蔬菜大棚的休闲期,棚上的薄膜都已被撤去;等到秋末,种植大棚的农户们才会起早贪黑地忙碌起来,种植管理、浇水喷药、拉放草垫……一家人忙得象过年。
日期:2014-07-10 20:01:15
走进了田间,呈现在眼前的又是另一付风景。夏天的鲁北平原,田野是极其迷人的。这时候,地里的玉米很快地生长起来,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蓝天白云之下,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玉米,仿佛是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天地间成为玉米的世界,他们主宰了田野,大地也因此而变得丰满起来。农人在田间行走,就像是走进了玉米的王国,又好像是在绿色海洋里畅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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