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张语老人插话道:“除了这种黄酒,我知道还有一种酒不能多喝。”
何允豪问:“愿闻其详。”
“胭脂红。诗曰:薄酒轻饮天近暮,胭脂红酒迷归路。”
“跟这个黄酒一样嘛,不能多喝,喝了就回不了家。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语老人摇摇头说:“不是多喝少喝的问题,是喝了以后忍不住吐露真言,自己都不能控制。所以我称它为‘泄密酒’。哈哈哈……”村口的老铜钟又敲响了。
何允豪不相信,扭头问李在:“是不是真的?”
李在不语,只点头,他知道张语老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另有其意。
何允豪张大嘴,“这么厉害?我还是不喝了好,黄酒也不喝了,什么都不喝,只吃菜,不喝酒。”
张语老人笑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什么都淡了。我看,恐怕你是害怕说真话吧?”
何允豪脸上有些不悦,说:“赌石人彼此不说真话,当初只以握手比划暗语讨价还价,就是这个道理。”
老人点头,“对!其实也没必要说真话,一刀穷,一刀富,切开就是真话,之前全是假的。”
何允豪见老人一软,马上咄咄逼人,说:“没错,不知道老人是否知道下一句:三更穷,四更富。真话假话有那么重要吗?”
刚才还红酒一杯胭脂醉,现在二人有点舌枪唇剑的意思了。李在明白,其实两人说的就是他这块三月生辰石,二人可能怀疑在赌石大会上听到的故事,他们不相信段家玉的传奇发生在范晓军身上。
日期:2007-10-15 14:47:11
其实觥筹交错之间,喝得面红耳赤的李在早就把仓库里那块石头丢在脑后,他心里有底,也相信范晓军的眼力,虽然今天赌石大会看似风平浪静,但李在喜欢,一开始就疾风骤雨不是好事,赌家们迟迟不开口,不动声色,互相猜疑,反复揣测,实际上孕育着一场更加猛烈的赌石风暴。
李在想岔开这个话题,他问张语老人和何允豪:“二位都不是第一次来腾冲了,我考考你们,知道腾冲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老人说:“我听说腾冲原意为藤充,起源于这里藤条充裕。”
“对,当年诸葛亮火烧藤甲军就在这里。藤甲兵用的藤甲,就是用腾冲的藤编织成的。”
何允豪不相信,连连摇头。
李在说:“真的没骗你。当年诸葛亮六擒孟获,孟获一直不服,联络乌戈国王抵御蜀兵。《三国演义》中记载,乌戈国士兵‘俱穿藤甲,其藤生于山涧之中,盘于石壁之上;国人采取,浸于油中,半年方取出晒之;晒干复浸,凡十余遍,却才造成铠甲;穿在身上,渡江不沉,经水不湿,刀箭皆不能入,因此号为藤甲军’。后来孔明施计火攻,于盘蛇谷烧死藤甲军三万,再擒孟获。”
张语老人抚须颔首,说:“对对,我还记得书中描写乌戈国国主兀突骨的形象: 身长丈二,不食五谷,以生蛇恶兽为饭,身有鳞甲,刀箭不能侵。骑象当先,头戴日月狼须帽,身披金珠缨络,两肋下露出生鳞甲,眼目中微有光芒。”
“好记性!”李在不禁拍手。
何允豪还是摇头,“我请教一下,那个乌戈国是腾冲吗?去年我到成都武侯祠,看到他们以重金收藏的三国时期文物,其中就有这个藤甲。人家解释的是,该藤甲来自诸葛亮当年南征所到的四川省凉山州昭觉县,是一个彝族大家族的家传之物。跟腾冲有什么关系?”
李在说:“故事是人讲述出来的,地点不重要,有点冲突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这个故事是真的。”李在在暗喻自己那块三月生辰石的来历。
二人若有所思,不再追问下去,眼睛都盯着桌子上的菜肴,半天也不尝试一口。
李在见自己不由自主把话题又拉到石头上,急忙又岔开去。他举起酒杯说:“来!闲故事少说,喝了这杯,我叫我朋友带你们到热海大滚锅周围的温泉泡泡。一切由我安排。”
腾冲是火山活动带,有火山就有温泉。热海是其中最著名的,有不少由于火山活动和地热造成的景观。比方蛤蟆嘴,黑白相间的岩石酷似一群蹲成一圈的蛤蟆,腾腾的热气从几处石缝里喷出,好像蛤蟆在那里吞云吐雾。那里水蒸气温度极高,几米远处都能感到热气灼人。几年前热海产权易主,承包给私人企业经营,原先的免费浴室和当地农民经营的澡棚全部被拆除,被现代化的汤池所取代。
张语老人说:“我去过一次,但流连忘返,我还想去尝试一下露天泡澡,不知何老弟是否愿意同行?”
何允豪说:“好哇!我也去过一次。头上淋着雨,身上泡着澡,泡热了,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凉快凉快。人间一大享受啊!”
李在说:“不知二位去过那里的芦荟池没有?”
二人摇头。
“一溜儿有八个汤池,都加有各种中药,大概是养颜舒筋、帮助消化、清肝明目之类的。特别是这个芦荟池,听说能使皮肤光滑,哈哈,去试一试吧!”
“哈哈……我想起来了,还有什么咖啡池、酒池,还真是酒呢!”张语老人兴高采烈。
“是啊,一口大缸滴滴答答往池里滴酒,浓香扑鼻。刚才我们还说胭脂泡酒人自醉,现在是酒池泡人,想不醉都不行。”
张语老人马上接茬儿说:“是啊,醉了就没有戒心了,哈哈哈……”
离开张语和何允豪在酒桌上暗暗斗嘴,李在起身准备到其他桌子轮番敬酒。这种场合他一个人肯定是应付不了的,所以昝小盈和范晓军唐教父他们也在。唐教父虽然有点文绉绉的,但却是个海量,范晓军却酒量不行,此时已经有点偏偏倒倒,他脸上的笑靥一直保持在一个扩展程度,显得僵硬而虚假,一看就是纯应付场合,他的心根本不在这些赌客身上。李在想,等晚上酒席散了找范晓军谈谈,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心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范晓军受了委屈?还是他仍然沉溺于缅甸森林的恐怖之中没有拔出来?一切都不得而知。李在担心他突然失去对玉石的兴趣,然后回落泉镇继续跟派出所所长斗争去,在他心里也许觉得人与人斗比人与石斗好玩多了。李在想起范晓军那只残废的手指,心里不禁一抽,那是范晓军一辈子的伤痕啊!它可以一直痛,痛到他忘记世界上所有的甜,包括这块冒着生命危险运回来的石头。
昝小盈不愧是在官场上混的,喝起酒来一点不含糊。钱在她眼里不当纸,但酒她绝对能当成水,酒精完全在她胃里消失了,水也不是水,只剩水蒸气,从她殷红的唇里袅袅喷出。女人本来就有三分酒量,何况还在“党出酒,我出胃”这种大环境中熏陶多年,一点不怵这种场合。她举着酒杯穿梭在赌客中,两颊醺红,醉眼迷蒙,尤其走路的姿势,两条长腿款款带动丰腴的臀部,特别撩人。昝小盈看到李在盯着她,笑吟吟走了过来,眼睛里洒出许多水盈盈的光来。她靠近李在,低声说:“他们都把我当成你夫人了。”
李在心里一动,眼里露出一丝喜悦,但随即就淡了下去。他无不遗憾地说:“可惜,你不是。”
昝小盈侧头莞尔,说:“看起来像夫妻比真夫妻还好。”
李在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为什么?”
“像夫妻说明还有点缘,只是无分在一起罢了。而真夫妻明明无缘,却偏让分牵着,谁也离不开谁,以折磨对方为乐。”
李在不以为然,“谁也没逼你,你不是也乖乖嫁人了?”
“嫁不一定是爱,婚姻形式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爱,有人无奈,我是后者。”
日期:2007-10-15 14:4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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