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谢，这事成不成还得看你自己，这样吧，我手头有些练习题，你先拿回家去算一算，争取在比赛里拿名次。”易飞接过陈老师的练习册，半跑着回到座位。一转头，吓了一跳，小胖的两只圆眼睛挤在玻璃窗上只露出眼白，脸在玻璃上压成了扁平，红红的舌吐出半截。易飞抓起书包冲到教室外，3个高大的男生把小胖按住，正一拳拳地抡在小胖身上，发出“蓬蓬蓬——”的声音。他跑到最高大的男生身边，伸出左手把他颈后衣服揪住，右拳闪电般挥出，正中对方鼻梁，鼻血横飞。另两个男生立马转过身来，其中一个揪住他的衣领，另一个伸手在他腋下把他抓住，揪住他衣领的男生冷笑一声，举起拳头便要往他脸上抡，眼看拳头晃到眼前，他迅速把头一低，闪电般伸出双手抓住背后男生的双臂，一使力把他从背后摔下来，他伸出左脚踏在男生的胸口，男生惨叫一声。另两个男生看见不对劲，抓起书包便跑了。他一收脚，脚下的男生也连滚带爬地逃掉了。鼻青脸肿的小胖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伸出大姆指。

　　“飞哥，你真行！”
　　“去你的！”他拍掉他的大姆指。“你怎么惹这些人了？”
　　“也没怎么的，就那个……那个嘛。”
　　“哪个？”
　　“小胖，你没事吧。”清脆的声音钻进耳朵，艳艳背着书包，从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哎呀，都打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呀，艳艳？”
　　“是这样的，那3个男生是我同学，他们把我作业本抢去了，小胖追着他们说要帮我抢回来。”
　　“作业本在这里。”小胖喜滋滋地把作业本交给艳艳。
　　“谢谢。”她把头转向易飞。“也谢谢你！”
　　“走吧！”他故意没有看她。

　　回家路上，小胖又没话找话和艳艳说。
　　“艳艳，昨天黄叔儿子是不是娶媳妇了？”
　　“是呀，我表哥娶媳妇，新娘是隔壁村的。”
　　“我昨天跑去看了，那新娘长得忒丑，笑起来，你看，就我这样。”小胖两嘴角撩起，露出牙齿。“一口白森森的大牙，像村口那条黑狗，你表哥晚上起床撒尿，以为是黑狗跑家里来了，吓个半死，不知会不会拿尿壶淋她。”
　　“你乱说什么呀？”艳艳笑得前仰后合，余光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走在后面的易飞。他仰头看着夕阳，金黄夕阳笼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光影把他的侧面勾勒得有点恍惚，她突然觉得他和自己有些生分，她的心骤然也有点恍惚了。她停下脚步等他走上来，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听你们说话呢。”
　　“飞哥，今天功课多不多呀？不多的话咱们晚上出来逛逛。”
　　易飞猛然一拍脑袋，“糟了，我把数学老师给我的练习册落在课室里了。”
　　“明天再回去拿好了。”

　　“不行，这练习册很重要的。我要回去拿。”
　　“飞哥，明天再回去拿吧，现在都快到家了，你现在再回学校天都很晚了，再回村里就更晚了。”
　　“你们先回家，我自己回去拿。”
　　“要不我陪你回去拿吧，飞哥。”
　　“不用，我要让你陪着还得再晚一点，你陪艳艳回去好了。”他一甩书包，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易飞易飞……我——我可以陪你的。”她把后面的半句话吞了回去。若有所失，转头往前走。
　　“艳艳，昨天你那表嫂……”小胖凑近艳艳，想继续往下说。
　　“别说了！讨厌！走开点！！！”艳艳一跺脚，加快脚步往前走，很快两人便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刚才还好好的，干嘛就生气了。”小胖摸摸脑袋，莫名其妙。
　　日期：2012-08-15 10:56:07
　　5

　　易飞回到学校已是满天星斗，他从窗户爬进教室，还好，练习册好好地躺在抽屉里，他把练习册放进书包，正要爬出去。一阵狂乱的歌声传来，他连忙躲在窗下。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你满脸泪水；那一夜,你为我喝醉,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听声音是高中部的张老师，声音变成了猛烈的敲门生。
　　“童老师！开门！童老师！开开门呀！！！”
　　“衣呀——”门打开了。月光下童老师脸色苍白。“张老师，你怎么了？”
　　“童老师，我。我，就要走了，不在，不在，这个学校里了。以后我在教育局，以后有谁欺负你，你，你告诉我，我，我一定帮你撑腰。你，你不用担心，你以后就有后台了，我，我就是你的后台，我，我肯定让你赶快回城，你相信我吗？”

　　“张老师，你喝醉了。”童老师想关上房门。
　　“砰——”张老师猛然把门按住。
　　“你是看不起我张某人吧，你，你是不是认为我不配做你后台，啊？是不是啊？”
　　“没有这样的事，你赶快回去吧。”童老师想伸手想把他推开，他却一把抓住童老师的手，按在脸上。
　　“我想你，我想你都好久的，我知道你也想我，就是不敢说。”

　　“不是这样的，张老师，你都要走了，你不要这样。”
　　易飞躲在窗下，双手握成了拳头，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夜色里男人的醉脸骤然变得狰狞，他猛然抓住女人的头发，把女人推进房间。
　　“砰——”门在男人身后关上了。
　　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和男人狂笑声在空荡的校园里回响，易飞再也呆不住了，他用力一捶课桌，跳出窗户，捡了一块砖头冲进房间。房内一片零乱，酒气冲天，男人把女人压在床上，一边笑，一边解着皮带。女人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切，易飞冲到床前，用力地往男人的头上砸下去，男人惨叫一声，转过头来一拳打在易飞脸上，两人马上扭打成一团，童老师连忙从床上跳起，跑到门口大喊。

　　“救命呀！救命呀！”
　　校长赶到现场弄清楚事情时，几乎晕倒。这个在学校呆了几十年循规蹈矩的老实男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一起恶劣事件。他前面坐着3个人，衣衫不整的满脸泪痕的女老师；满头鲜血，面目狰狞的男老师；眼角青肿，满脸怒容的学生。他双手一直地搓着，只要稍停片刻，那虚空得巨大的恐惧感便会把他压得心惊肉跳。
　　“这个，这个事情，我会处理，你们都先回去吧。”
　　“校长，你要替我作主。”童老师哭着说。
　　“童老师，等天亮了我会处理，我们都先回去，今晚我呆在学校，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休息。”
　　“易飞，你也先回教室休息。”
　　两人出门以后，校长搓着手在屋里踱了几圈。然后拿起电话机塞进张老师手里。
　　“请给您父亲打个电话吧。”
　　日期：2012-08-16 09:45:52

　　6
　　那天晚上易飞的梦境颠倒反覆，父亲又活过来了，带着一贯悲凉的神情，抱着年幼的他站在家门外，门内隐约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父亲向他笑笑，“走吧，我带你去买糖吃。”明明是去食杂铺的路，走着走着却变成了另一条路，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江，江水波涛汹涌，父亲说“我们过不去了。”他回答“我们走另一条路吧。”父亲却说“无路可走了。”父亲竟走向前，他用力想拉着父亲。父亲甩开他的手，兀自向前。他大声嘶叫“爸，我不吃糖了，我不要糖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行不？”父亲走到江边，用力一跃，在空中划出一绚烂的彩虹，那道彩虹瞬间幻化成一座高大冰冷的大桥，他的心猛然沉到底，沉郁的痛疼让他几乎窒息。

　　他想喊，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