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前的绍兴,屋檐下人妖鬼怪共处——会稽·兰亭卷》
第4节

作者: 白玉京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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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大殿前摆着两口大水缸,缸的一面用铜鎏着一个牛首图案,两口大水缸的作用是储存天落水,以备神庙日常生活之用,另一方面出现祝融之灾时,亦可为救火提供水源。
  两只大水缸平常之极,但令人奇怪的是,右边那只水缸现在却整只架在一堆薪柴之上,柴禾中间还散乱地混杂着树叶与稻草。

  女子目视着大水缸,神情幽怨着朝四周喊道:“我已守约来此!”
  哒哒哒,是木轮经过砖地的声音,被黑暗控制的一片区域内,缓缓驰来一辆牛车。
  车厢样式及外部的装饰显得独具匠心,所制材料为上等的楠木,外面加了一层银丝云锦线条,涂上华贵的黑漆。车厢盖顶的四角按方位各驻四象之一,乃是鲜有瑕疵的昆仑玉雕刻而成,就连车厢前的那张车帘,用的是江南地区特有的蚕丝锦,总的来说,富丽堂皇,这样的牛车必定出自名门。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拉着车厢的那头牛,却不见其首,空见身体与四肢套在缰绳之中,车辆前进的时候,缺了头颅的牛身竟在缓缓踏步,怪事啊。

  “嗯,你很准时。”牛车停在大水缸旁边,车厢里有人夸赞道,“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将你从冥河里带出来。”
  听之似乎为一男子所言。
  “喏!接住!”车厢里突然朝外掷出一样物什来,如瓜一般,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撞在大水缸边的柴禾上,停止了运动。细察之,竟是一颗头颅,应该是刚刚从身体上切下来的,鲜血仍在淋漓,淌在地面上,散发出一股腥味。
  日期:2014-08-18 13:18:00
  “是姓彭的。”车厢里的人解释道。
  “此乃彭世的头颅嘛?”女子手中捧着的木箱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伊竟似发狂一般,朝那颗头颅猛扑了过去,而后张开嘴巴啃咬了起来,竟发出咳哧咳哧的声音。
  “生啖汝肉啊,奸贼!”女子侧躺在地,抬着胸与头,眼珠凸出,双手举起头颅,竟将一对耳朵活活撕下,而后塞进自己嘴里,咔嚓咔嚓地吞食着。
  如此疯狂之状,就连牛车内的人亦兀自叹息不已。
  “将军啊,仇人之首就在此处呢!”女子伸长脖子,将所啃之头颅重重甩入大水缸中,一脸血肉模糊着跪倒在地,暗自抽泣起来。
  “不要哭了,囔,快把柴禾点燃吧。”牛车的车帘被微微掀起,一条拿着一盏蜡烛的手臂伸了出来,停在空中,“太阳出来的话,可就前功尽弃了。”
  女子暗暗点了点头,停止抽泣,而后接过那盏蜡烛,抛在了大水缸下的柴禾堆中,哧的一声,叶子稻草等易燃之物迅速着起,不多时,高高腾起的火焰已使缸中之水沸腾,白色的水汽渐渐离开水缸,升华在空中。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那颗头颅的皮肉尽皆被滚烫的水所融化,已剩颅骨而已,血液被水混杂着,不时窜起来,又落下去。
  “现在放进去正好。”车厢内的人提醒道。
  “正好嘛?”女子怔怔说道,伊跪下身后,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只木箱子,从中取出一团包裹着的锦帕来。
  “欲见您一面啊。”女子此时双目微闭,温柔无限,伊将锦帕贴在脸庞边上,嘴中喃喃细语。
  “放进去吧!”车厢里的人再次提醒。
  女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折开那团锦帕,里面竟赫然是两颗牙齿,伊抬头望了眼牛车,方才用双手捧着牙齿,浸入到了缸内沸腾的血水之中。
  咕切尼,哈尼,嘛里哞哄切……
  车厢里的人正在轻声诵读咒语。
  牛车开始走动,绕着水缸转起了圈圈。

  女子因为双手捧着牙齿的缘故,沸水染煮之下,一双手臂只剩枯骨,伊却毫不在意,双目仍痴痴地望着水中。
  渐渐的,牙齿开始粘沾住那些在血水中打转的皮肉,就连刚才扔进缸内的那颗头颅上的牙齿,竟也一粒一粒向这两颗牙齿聚拢过来。
  “粘连住了!粘连住了!”女子兴奋地叫了起来。
  不消片刻,那两颗牙齿已吸附聚拢过来的其它牙齿与血肉,组成了半颗头颅的雏形,虽是血肉模糊的状况,但仍可清楚地看到,这半颗头颅上具备了嘴、鼻子等器官,任那沸腾的血水来回涤荡着,竟没有半点要脱落的迹象。
  “吾之聚魂咒颗从未失过手。”车厢里的念咒声突然停下,里面的人显得颇为满意,“把它放进盒子里吧,三日后这个时辰你再来,到时,便能完成另一半了。”
  女子颤抖着双手,依其言,将半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从水中取出来后,万般谨慎地放进了木盒,仿佛生怕此物突然散乱一般,待合上盖子后,伊方才蹲在地上,大声哭泣了起来。

  一线阳光突然照在了伊的身上,伊虽泪雨滂沱,但仍抬起头,朝天空望去。
  此时,太阳正从天空的胸腹中孕育而出。
  挣扎着,滑向平静。
  日期:2014-08-19 19:40:00
  一间木制的大屋子横筑在一条溪水之上,溪水名为若耶,郦道元《水经注》曾记载:“若耶溪水,上承嶕岘麻溪,溪之下孤潭周数亩,麻潭下注若耶溪。”这段话是说,这条名为若耶的溪水,是从一个叫麻潭的深水寒潭中发源而生,这个寒潭很大,有数亩的面积。

  而麻潭引出若耶溪后,在若耶山的山腰形成了一道瀑布,瀑布再往下走,就成了一条平缓的山溪,大屋子就建在这条平缓的山溪之上。屋子周遭大概百步左右吧,用粗壮的木桩深入在溪水之内,撑起一片开阔的松木平地,四个开间并列相依,屋子外层早已被青藤与绿叶覆盖,透出一股时间的悠长之感,四面都有长廊,方便住的人平日里休憩生活。一道竹搭成的桥连接屋子与另一侧的溪岸,桥下之溪水中,不知什么原因竟长着两棵梨花树,庞大的树冠笼罩着整座竹桥。岸上朝外三十步左右绕着一个椭圆形的竹篱笆,圈养着些麋鹿与山羊,竹篱笆的出口处立着一个竹制门面,最上端用青漆勾勒出“瀛洲小筑”四个字。

  正是黄昏的时候哩,木屋东侧的长廊下,对坐着二人。
  轻松悠闲的对话在此时如春江月夜里的万株鲜花一样绽放。
  “安道,听说你最近搬到剡溪去住了?”坐在靠南面的是一个身着青色宽体衫衣的英俊男子,正是名闻遐迩的会稽城方士澹台俊耐。
  “嗯。”坐在北首的是一位穿绛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面貌很是秀气,看样子是位聪慧端庄的公子。
  日期:2014-08-19 19:42:00
  二人的正中央木地板上摆着一盘烤兔肉,配以温润的黄酒,名为安道者吞了口酒,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旬月有余了吧。”
  “怎么突然搬家了?”澹台俊耐用竹筷夹了块兔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得罪人了嘛。”安道亦吃了块兔肉,赞赏道,“这烤兔肉倒是鲜嫩。”
  “哦?”澹台显得有些好奇。
  安道看着澹台疑惑的眼神,满不在乎地回道:“前段日子,武陵王司马晞在伊的府邸宴请地方官吏,伊派人给我送了个帖子来,让我前去鼓瑟以助酒兴,我当然不愿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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