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关于金钱、欲望和爱情的一段黑色记忆》
第17节

作者: 陈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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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真实的女人却依旧令屈乐川敬畏,他尤其讨厌浓装艳抹的女人。在他刚上中学的时候,同桌的女孩一度频繁地往自己身上喷洒香水,那种浓烈的香水味充满了教室。要知道,那是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未婚男女作爱的罪行仅次于***——这也是因为社会进步了,在往前,甚至作爱本身就是***——一个刚上初中的女生,居然喷洒如此浓烈的香水,不由得使屈乐川不想入非非。这个女生体态丰腴,过早的发育使她的胸部显得突出,在那个年代,甚至于超过了许多刻意掩饰自己女性特征的女教师。尤其在夏天,受到香水味刺激的屈乐川狂热地想知道她那凸起的衬衣里隐藏的秘密,他甚至为此准备了一些幼稚的计划。但是有一天,他走进教室,却突然发现事情有些异样,教室里没有了那熟悉的香水味,反而有了一种刺鼻的、奇怪的、令人反胃的新的气味,这种股味道追逐着他、围绕着他,使他窒息,他马上就发现这股味道是从他同桌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几天以后他知道,这叫狐臭。

  屈乐川忍受了很长时间的狐臭,因为同桌此后再没有洒过那种浓烈的香水,这源于过分尽职的班主任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她认为虚假的香水味对这些学生的心理的伤害要超过真实的体味对他们嗅觉的伤害,更何况后者的伤害只限于坐在她附近的少数几个人。这件事的后果之一是使屈乐川从此对香水继而对化妆品有了某种强烈的反感,在他看来尽管一个女人化妆自然有化妆的道理,但效果就象他每次都怀疑他穿在身上的是他所有西装里最糟糕的那一套一样,其实并不能使她们真正就此获得男人的欢心,她们只不过是想借化妆来掩饰什么。屈乐川一向认为,类似胭脂这样的东西一定是丑女为了和美女竞争而发明出来的,到了今天,化妆品已经能使所有的女人都在照片上看起来一摸一样,但他讨厌一摸一样,哪怕这对于丑女这个真正的弱势群体意味着虚幻的公平。

  日期:2014-12-30 10:58:49
  潇潇从来没有向屈乐川解释过她为什么一定要买下那些看起来快要倒掉的房子,屈乐川从来没有问过她,她不想解释,而他也不需要解释。当从来不喜欢化妆的潇潇开始使用一些他以前闻所未闻的昂贵化妆品时,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解释,这种解释从小就深深地植根于他的内心深处。
  屈乐川对潇潇的感觉并不是单一的,但他至少信任她,这种信任从来没有改变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体谅潇潇做的一切。生活上的暂时改善并没有消除屈乐川在事业上的挫败感,而潇潇最新赚到的这笔钱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他比以往更加努力地投入工作,每天穿梭在各个工地,频繁地和所有与工程有关的各色人等应酬,喝酒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唯一的内容。他确实获得了数不清的承诺,但从来没有兑现过。
  他每天很晚才回到家,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烟酒味并带着可疑的脂粉气,他草草地洗一洗,然后爬上床,在很短的时间内沉沉地睡去。他仿佛很少意识到床上还睡着另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当然他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偶尔他也会在黑暗中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抚摸甚至粗暴地摆弄着潇潇,当他费劲地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头脑并不清醒,仅仅是作为一个男人他需要一种满足和宣泄。潇潇从来不会迎合他,她不愿意成为他宣泄的工具,哪怕是作为一个妻子。
  潇潇披着衣服坐到沙发上,她听见他恼怒而失望的喘息声,但她依旧不为所动。她知道他对她的身体早已失去兴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女人,并不是一个妻子。
  她看着屈乐川走进卫生间,他把水放得很大,好像需要冲刷掉心中的烦闷。但潇潇知道他是在**,也许正在想着一个晚上刚刚离开他怀抱的女人,她感到羞耻,但并不打算阻止他。
  “你应当回设计院。”终于有一天,潇潇忍不住对屈乐川说,“回来吧。”她伏在他的身上,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屈乐川想缩回来,潇潇用力地按住,她的行为使屈乐川惊讶。
  “我和院长书记都说过了,他们都很看重你,你回来吧,别去找工程了。”潇潇吻着他,低声说。
  屈乐川看着潇潇,他感觉她变得有些陌生。

  “他们会听你的?”屈乐川说。
  “他们一直认为你很优秀,在院里会有前途的。”潇潇说。
  “回来继续拿每个月两千块?我一晚上画个图都比这挣得多。”
  “可你多长时间才能画一张——别傻了。”

  屈乐川慢慢地手从潇潇怀里取出来,他扭头躲过潇潇吻过来的唇,他突然对她感到厌恶,但他没有发作。
  “我不会回去。”他说,他轻轻地推开潇潇伏在他身上的身体,很小心,好像弄开一条缠着他的蛇。
  潇潇静静地躺着,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日期:2014-12-30 16:10:37

  屈乐川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或者说可能有了成果,区政府下属的一个办事处要在一个休闲广场边修一个厕所,原本是交给一个刚从省建总公司出来的人做的,但不巧的是他在另一个城市中了一个办公楼的标,于是他慷慨地把这个修厕所的活让给了屈乐川——当然不是白让,屈乐川需要在工程完工后支付两万的费用。
  这个工程难度不大,搞好了可以小赚一笔,很适合屈乐川这样的人操作,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为自己的事业开个张。
  他跟着朋友到了区政府,他成了“屈总”,在见过区长、主管副区长和办事处书记之后,他们遇到了主管教育的一位副区长,他正在搞一个和希望工程有关的捐赠活动,于是拉着他们到了捐赠现场。屈乐川的朋友大方地捐出了五千,而被一再介绍成非常关心教育事业的“屈总”的他最终也被迫捐出了两千。由于没有准备,他不得不找朋友借了两千的现金,而这尴尬的一幕也被主持人解读成“屈总”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不屑于带着现金出门的。

  被强捐了两千的屈乐川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这个工程,因为项目经理换了人,区政府最终决定重新招标。尽管屈乐川的朋友一再向他保证所谓的招标不过是过场,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屈乐川没有中标,对于屈乐川来说,这种结局几乎是命中注定的。

  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屈乐川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通知,是街道办事处打来的,说邀请他去开一个关于教育的座谈会。接到通知他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尽管很关心教育,但那种关心是抽象的、形而上的,是吃饱了没事干发牢骚瞎议论,他关心教育时的义愤填膺或热泪盈眶其实和普通人关心某个名人的痔疮没有任何区别。后来屈乐川打电话到办事处去问,才知道邀请他的是一个叫“关工委”的组织,全称是“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邀请的原因是因为他曾经为希望小学捐赠过两千元人民币,现在也许不过是他为以前的行为获得收益——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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