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把弟兄六个、妯娌四个叫到一起,说:“这个家,还是老五管吧!当然喽,我还是帮着,不是站到半个梁去,你们说行不行?”
姜昉庞着脸一声不吭,再的兄弟都说:“也行嘛!”
姜昕说:“内里这摊子嘛,我看老二家管上好……”
“哎,大哥!”姜昉插嘴说,“也不能连锅端了,还是叫大嫂管,她和老六家帮着也行!”他把“她”字说得很重。
“就是嘛!”姜曜的婆姨张氏端着个盘子,摇头摆尾地说:“就是!大嫂嫂那么老实厚道的人,咋能说蹬就一脚蹬了呢!”
她是个短小精悍的女人,全身每个零部件都展现出一个“小”字,小巧玲珑的手脚,灵活敏捷的身段,精灵机轱的眼睛,连头饰衣裤都显得那么小巧紧凑。张氏只从她的屋里端来两碗茶,给姜昉一碗,给姜曜一碗,就再不端了。姜曜“哼”了一声,把茶递给姜昕,姜昕板着脸说:“我不渴!”
吴氏双手放在膝盖上,光摇头不说话,瞪着朱葵花不住叹息,一脸无奈。曹氏两只眼睛目娄目楚目楚的,谁说话瞪谁的脸。朱葵花像啥也没听见没看见,低着头只顾纳鞋底,把细麻绳扯得“刺啦刺啦”的。姜昕知道管家不易,既然姜昉应承了,先由着他,就这么定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张氏就当了内管家,等到后来这个家烟消云散时,姜昕才后悔当时没坚持住他的意见。
姜昉当了下庄子族长,便开始了他的发家梦。他要使下庄子良田千顷,牛羊成群,人丁兴旺。叫上庄子人看一看瞧一瞧,他这个姜大户要比姜秉山当年的姜大户大多少倍,富多少倍。他不服上庄子族长历来掌管小东方,而下庄子族长历来次之。他说:“谁见红砖爷爷有这个规定?就姜岚那个软蛋,也能掌管小东方?”他当族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姜嵬开的一大片荒地霸了过来,从此,人都不敢小看他。
日期:2015-01-11 15:36:49
上庄子姜嵬雇了一伙长工,在老茔坟地西北边,开了一大片荒地。开荒时下庄子人就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姜昉不叫他们吭声,更不准他们到那里去看。他一个人坐在海子湖边垂钓,头也不抬。姜嵬把田都打耱好,准备下种。开渠时,才知道沿老茔坟地北边要占用下庄子一条田,他只得来找姜昉商议。他连叫三声“五弟”,姜昉只管钓鱼不抬头,只说了声:“原来是鬼来了!”他听姜嵬说了一半,就扔了鱼竿儿骂道:“你骆驼的脖子长,吃的隔山草!你饿急了,勺子擩到我们锅里掏饭来了!”他吆喝下庄子人,从弯子渠尾朝北西,沿老茔坟地挖了渠,渠开到对准弯子渠方向时,又直朝西挖,把姜嵬开的荒地全隔到了北面。他又叫人在弯子渠北边开荒,几天时间,把姜嵬开的一大片荒地圈在田心里。
姜嵬急得到处告状,上面说,上下庄子内部的事他们不管,自行解决。姜嵬又求姜岚帮忙。上庄子大户分开后,本应是姜嵬当族长,但他影响不好,人都不推选他,都推选姜岚当族长。姜岚从大户里分出后,整天忙于自己创立家业,多不管庄子里的事。他见姜嵬三弟长三弟短的就差下跪了,只得出面。姜岚拱手笑道:“五哥,你把我们老大的田圈了过去,叫他咋种?”姜昉说:“小东方人老多少辈子,你难道不知上下庄子以弯子渠为界?”他指着老茔坟地南西说:“你们是泾水南流,我们是渭水北流!”姜岚见姜嵬开的田全在弯子渠中轴线以北,无话可说,只得劝姜嵬“揉个肚子疼”了事。他说:“弯子渠,是上下庄子的楚河汉界,我没法子!”姜嵬只得从弯子渠尾,沿老茔坟地从南西开了渠,然后在弯子渠南重新开荒。他大骂姜昉是“楚霸王”,又骂姜岚是“吃豆腐”的。
姜昉没想到,“刚蒸的包子”就从里“馊了”。朱葵花两口子闹分家,姜曜两口子弃农经商,一明一暗越闹越凶。张氏的娘家在宁夏城斗行铺子里,张氏住娘家,一去就是几个人,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他叫张氏管家里一摊子事,就是为了拴住这两口子,不准他们到斗行里打杂帮忙。谁知拴住了人,拴不住心。朱葵花闹分家,姜昉把她当作“挑家无良”的人逼出家门,谁知他的发家梦,还是像滔滔黄河水,付之东流。
朱葵花第一次朝姜昉发火,是因为派工的事。
日期:2015-01-11 15:37:20
东边天刚泛鱼肚白,姜昉就满门跑着喊:“大哥、大嫂、三哥、四哥、六弟上工啦!”他喊了几圈见姜明屋里的灯还没亮,就瓮声瓮气地说:“不知事的人叫人请,知事的人也长到炕上不起了!”
朱葵花早就起来了,她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只是还没点灯叫姜明。她听见姜昉在门外说闲话,咳嗽了一声,姜昉再不说了,他“哼”了一声,就朝曹氏使气,骂道:“曹家坏传世的烂**,磨磨蹭蹭的,死了抢钱都在人后头!”这种莫名其妙的骂,曹氏早就习惯了,她一声不吭,把春花、秋花喊了起来,自己提上薅田的拉拉子,呆呆立在院口。
朱葵花点着灯,轻轻推姜明,姜明惺忪的睡眼还没睁开,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瞪瞪窗户说:“迟了,迟了!你咋不早叫我?”
朱葵花说:“不迟,见天每日早上,我们俩赤眉白眼的,站在那里等人,像是他白雇的哼哈二将似的!”她给姜明递上毛巾,端来洗脸水,姜明三把两把揩了脸,就拿上鞭子出去了。红花起来正在裹脚,朱葵花又叫:“链链、香香快起,别把尿憋到炕上了!”
姜昉反背双手站在高台上派工:“大哥嘛,你照领上狗蛋他们起粪拌粪,三哥嘛,你和四哥把渠挖了,做闸子等秋天水退了再说。六弟呢,照领着红花她们到田里打坷垃……”
姜昕扛着锹,几个儿子抱着膀子,乏沓沓的。姜昭打着哈欠拉着锄头,姜晖揉着眼睛抱着权棍。姜曜还在门口伸懒腰,吴氏、朱葵花提着薅田拉拉子,喊发愣的曹氏。厨房里的锅碗瓢勺,“叮叮当当”响起来,表明张氏也上工了。听到派工,多半人知道自己拿错了劳动工具,又回屋换,进去半天都不出来。一伙碎娃娃起来了,大便的提着裤腰朝茅坑跑,小便的站的蹲的,“哗啦啦”像进行浇尿比赛。
姜昉四下瞧瞧,见姜明蹲在背后的墙根下,眼巴巴等他派工。姜昉吐了两口,说:“你背上背篼,把田里的粪打开,那块田要上午干完,后晌还有北边的田!”
他瞪着吴氏,刚说完“薅麦子”三个字,朱葵花就插嘴说道:“打粪,昨天晚夕你不言传,背篼架子三条腿坏了两条,晚夕不修,今天头把背篼架子弄好啥时候了,一上午能打完?谁昨天干啥,今天不知道干啥,老在这里派。都不拨不转,挖渠的拿了杈棍,打坷垃的不带榔头,转上三个磨磨转晌午了。刚到田里干上两下子,又回来吃饭。煮饭的为啥不早点起?吃了早饭再上工,省多少走路的时间。家里都有娃娃,谁早上起来不揩屎捏尿的。唉!和尚误的寺上的工,原来误的自己的工,就这么混啵,磨啵!”她说完,提上拉拉子朝田里走,顺风还刮来一句话:“谁见过大清早薅麦子,田里露水大,把麦秧子都拉上泥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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