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现在跟着四哥的谋生方式是放款，也就是俗称高利贷的一种以钱生钱的经营方式，目前的主要市场是在赌场。
　　那个晚上，我们在哭得眼泪供应不上来之后，才各自回家，分手的时候，方方对我们说，明天就带我们去见四哥。
　　第二天，方方信守承诺的给我打来了传呼。我和小宁精心打扮了一番，尽量把自己打扮的看起来更流氓一些。为了能给自己以及方方在四哥面前挣些面子，我们还花了12块钱买了一包万宝路香烟，这包烟花去了我们俩口袋里的财产的一半。从此不难看出，我们的口袋之瘪，实以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一个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的人，对任何的赚钱方式都会迫不及待的接受，根本无暇顾及其中所带来的任何副作用。这就象一个溺在水中苦苦挣扎的人，你就算将一根完全不能救命的稻草伸给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抓住，即使这根稻草对他毫无作用。也象一个正在沙漠中饱受干渴折磨的人，这时，就算有人给他一杯毒酒，为了摆脱干渴的折磨，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饮而尽，哪怕之后会七窍流血。生活中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困境，常常让人做出一些饥不择食莫可奈何的事情出来。

　　其实，我和小宁那时的生活还远远没有到达那种生死攸关的地步，只是当时年轻的我们总有些小资情节，看事物时喜欢渲染夸大，总是将自己的生活看得比现实更悲惨一些，这种思想让我们为即将做出的一些违反道德或法律的事情而寻找出了心安理得的借口。
　　我在抱住方方嗯了那一声之后，心里涌起一种逼上梁山的悲壮感。
　　在我没见过四哥之前，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总是和那种满身横肉李逵似的草莽人物雷同，当我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们在方方的带领下，来到了当时位于东门的花坛转盘处的一座宾馆。穿过大厅，我们来到电梯口，方方按下电梯，我们进去，随着电梯冉冉升起，我内心里充满的那一种粉丝将要看到心目仰慕已久的明星的紧张感觉也随之冉冉升起。电梯在六楼停住，我们出了电梯，来到一个房间前，方方敲门。片刻后，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打开了房门，看见方方时他点了点头。方方冲着他笑了笑，对我们说，这是德哥。我和小宁讨好的点了点头，叫了声，德哥。如果没有方方介绍，我还以为他就是四哥。德哥闪开身子，方方领我们进了房间，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三十岁上下的年青人正倚靠在床头，不停的按着手里的电视机遥控器。

　　方方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四哥。我怔了怔，眼前这个看起来白净斯文儒雅如学者一般人物居然是那个以打架悍不畏死而著称于江湖的四哥，他和我心目中那黝黑威武粗野的形象迥然相异，无丝毫相似之处。四哥抬头看了我和小宁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按着他手里的遥控器。我和小宁连忙叫了一句，四哥。很多年以后，他停留在我脑海中并深深刻画下来的印象是，他的眼光象刀子一样锋利。

　　我手忙脚乱的掏出烟来依次发给了四哥，德哥和方方，神态殷勤。方方说：“四哥，这就是我上午跟你提过的陈默和他的兄弟小宁。”
　　“哦。”
　　“陈默是我在里面时最好的兄弟，打架特别带种。”
　　我听到方方在为我吹嘘，身体站得直了些，胸膛挺了挺，脸上却带着谦逊的笑意。
　　“这个是陈默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别看他斯斯文文，打起架来也毫不含糊，前两个月就是他把阎王的小弟黑皮头打裂的。”方方又替小宁吹嘘开来。幸亏我昨天将我们和阎王干架的事情说了，要不然他还没有替小宁吹嘘的本钱。
　　日期：2012-08-04 11:46:48

　　第四十六章　 上山
　　小宁感激的看了一眼方方，脸上也一脸谦虚。
　　四哥仿佛对阎王的名字有些动容，他停止了按遥控器，看着小宁说：“哦，连严衙内的人都敢打，你还真有种啊。”
　　小宁立刻红了脸，说：“是他们先欺负我们的。”
　　“俗话说，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以后记住，少招惹他们。”
　　小宁不安的点点头，我插话说：“是，是，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

　　四哥微微颌了颌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刚才我发给他的那枝烟，他吐了口烟雾，说：“听方方说，你们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方方赶紧说道：“是的，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做，反正现在山上也挺忙的，我想让他们过来帮帮手。”
　　我也跟着很江湖的说了一句：“请四哥多关照。”
　　“那你就带好他们，凡事小心点，不要跑了水。”
　　“我会的。”方方又对我们说：“快谢谢四哥。”

　　“谢谢四哥。”
　　我们出房门的时候，德哥递给了方方一个黑色塑料袋，方方接过，小心的将袋子缠成了方方的一块，塞进裤兜。
　　走出宾馆时，方方告诉我们，刚才德哥给他的是钱，一万块钱，今天上山的本钱，我们放款的叫水钱。他告诉我们说，其实四哥并不是排行第四，而是四眼哥的简称。
　　那时，赌场由于怕被警方扫场子，常常是躲在郊区的荒山上面开设，山下设有多重望风的关卡，一有风吹草动，赌徒们便可以隐匿在群山之间。所以，当时去赌场便美名其曰为上山。
　　在山上负责帮四哥放款的除了方方之外，还有光头，猴子，眼镜三人，在游戏室里打花格子衬衫和卷毛也有他们的份。我和小宁加入后，便兵分两路，各自带着四哥给的一万块钱现金，三人一组分开至两个赌场。

　　我国的百姓虽然还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但对于赌博这个行业的热爱却远胜于任何一个发达国家的百姓，因此，那时开赌的场子满山都是，为了逃避警方的打击，常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组织赌局的人通常会零时通知上山参赌人员与放款人赌场地点。光头，猴子和眼镜三人今天去到另一个山头，方方带着我和小宁坐出租车来到了当时还是荒山如今已经是工业区的城北凤凰山上。

　　望风的小弟显然和方方熟悉，根本没有人盘问过我们，便指引了上山的道路。我们转过一条羊肠小道，穿过一片黑黝黝的树林，来到了一片宽敞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面上铺着一张蓝色的桌布，四个人围坐在桌子四角紧张的在用两只手搓开两张扑克牌，围在边上押闲的人正亢奋的大叫，想帮自己押注的那方闲家叫出一副好牌来。
　　这是一种叫牌九的赌博游戏。玩法非常简单，只要一副扑克牌，除掉两张王牌，留下五十二张牌。让一个人做庄家，三个人做闲家，其余在旁的人可以在闲家上押注。由庄家摇骰子定出摸牌的顺序。然后按顺序每人摸两张牌，不论花色，从A到9依次排大小，A最小，9最大，花牌和10均为没点，两张牌加起来的数字为定输赢的点数，摸到九点最大，同样点数庄家吃闲家。闲家押多少，赢了，庄家赔多少。输了，庄家就进多少。因为玩法简单，易学易懂，就算是十几年后的今天，这种赌博游戏依然风靡盛行。

　　就因为简单，所以刺激，就因为刺激，所以吸引了众多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