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让我踌躇的原因是，即使我放弃目前的这种谋生方式，宁燕也不见得会感动到嫁给我。这些想法又形成一种矛盾，这种矛盾让我每次上山的时候，都只能宽慰自己说，到了有合适机会的时候，我便会改投到那些光明正大的行业当中去。
　　那时，我相当在意自己在宁燕心里的形象。这种在意，就是我烦恼的起源地。
　　日期：2012-08-05 18:21:44
　　第四十八章　 赌局
　　我从手里的二十张百元大钞内抽出一张，然后用皮筋将剩下的十九张捆好，扔给了脸色灰黑印堂发暗的春生。春生今天已是第四次向我们借钱，每次两千共计八千元了，加上他今天自己带的，他总共输掉了至少有两万多元。春生抖抖索索的将钱接过，数也不数的就押在了桌子面前，如同将一沓卫生纸推到一边一样，尽快想回本的念头让他丧失了应有的冷静和理智，凭我在这里阅人无数的经验，我知道，他今天一定会输得很惨。

　　果不其然，牌一发下来，春生摸了两张花牌，加起来就是没有点数，也就是说，庄家无论拿了两张什么牌，也赢定他了。春生的脸色登时变得比死人的脸色还要难看，他呻吟般地叫了声，火工。
　　火工是我们这些放高利贷的人的别称，关于这个别称的由来连方方也说不上来，我倒是揣摩出其中的含义。火工在行军队伍里的意思就是在后方负责做饭的人，做饭的人手里就有粮食。我们手里的钱就是那些赌徒们的粮食，赌局就是他们的战场，没有了粮食，他们就会在赌局这个战场上眼睁睁的饿死。有了粮食，他们会饿得更死。
　　我扔过去卷成一团的一千九百块钱，不无同情的对春生说了一句：“悠着点，最后两千了。”
　　春生根本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他机械式的拿过那卷钱，又一把押了出去。此时，输红了眼的他，莫说是我的话，就算是如来佛祖从天而降对他说他输定了，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牌发了下来，春生仿佛挪开两重厚重的千斤铁门一样将两张牌挪开，上天保佑，这次他拿了个八点，牌面相当的大。春生的眼睛里立刻有了生气，死死得盯着庄家手上的牌，押注押在他那方的人也屏住了气息，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庄家抡牌时的表情。我，小宁和方方也紧张的看着庄家，我们虽然没有下注，但实在不希望我们的客户输钱，客户钱一输光，不仅表明我们将没有小费可拿，也增加了我们收回款子的难度。构成武力收款基本条件上就是这样形成的，我们讨厌这种粗暴的收款方式。

　　春生是我们的老客户，我更不希望他输。
　　庄家终于将手中的牌搓开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看到这个笑容，我的心就沉了下去。庄家将牌摊开，一张是五一张是四，是九点。春生差点瘫在了桌子底下，眼中那一抹生气很快的又死去了。在旁押注的人咒骂了起来，咒骂春生的手气实在太背，连押十几把都被庄家吃掉。
　　春生几乎是哭着嗓子朝我喊了一声：“火工，拿五个来。”一个的意思就是两千元钱，五个的意思就是一万元。看来，春生真是输红了眼。
　　我没有动，面无表情的对春生说：“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我是真的没有了，一万元全部给他借去了。就算有的话，我也不会再借给他，如果他万一又输了，拿命还？
　　春生将脸对向岳俊，说：“你呢，有没有。”在这个场子里放款的火工远不只我们三个，另外还有岳俊他们那个团伙，他们是跟南门老拐的。老拐就是那个将阎王踩在脚下后来又被阎王在丨警丨察面前打的头破血流的那个老拐。
　　那时，在道上混的有点名声的，通常不会错过放高利贷这条财路的。
　　岳俊犹豫了一下，手放进了兜里。我连忙向他递了个眼色，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别在将钱借给春生，我是怕他又输掉了，那可能真的要他的命也还不起。
　　岳俊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不肯他将钱借给我的客户。岳俊从兜里拿出一沓钱来，从其中抽出五张，用橡皮筋扎好，挑衅似地看了我一眼，将钱扔给了春生。春生迫不及待的抢了过去，那样子就象一个正饱受毒瘾煎熬的瘾君子突然看见了一包白丨粉丨从天而降。
　　岳俊一伙比方方先到这个赌场放款，方方一伙是后来奉四哥之命才上山的。岳俊一伙便总认为方方一伙抢了他们许多的生意，对方方一伙（自然包括我和小宁）总是一副仇恨的嘴脸，若不是碍于四哥的名号，他们早就和我们干上了。
　　春生是这里的老赌客也是我们的VIP客户，他赌品好，手头过硬，出手大方，信誉卓越，通常借我们的钱在赌局散了以后就会分文不少的还给我们，而且他只借我们的钱。当他赢钱的时候，总是不会忘记出手阔绰的给我们小费。这一点让岳俊他们眼红不止，妒火中烧，因此他们几个经常对我们说话都是阴阳怪气，话中带刺，存心挑衅。有几次，我都忍不住要对他们发火，每次都是方方拦了下来，他说，四哥说过，在山上尽量与老拐的小弟和睦点，大家都是同行，和气生财吗。

　　我知道，四哥是在卖老朱的面子。老朱是这个赌场最大的股东，也就是他介绍老拐和四哥上来放款的，赌场的老板总希望火工多一些，他们的赌局也就会维持的久一些，他们从中抽的头子钱便会多一些。因此，他总是再三对老拐和四哥强调，在我的场子里面，你们的人千万不要互相冲突，要知道，一河水是一个人喝不完的。
　　老朱在江湖上的地位颇有些份量，加上为人仗义，因此和四哥老拐两人交情都不错。四哥显然比老拐更卖他的面子，常常嘱咐我们，千万不要在他场子里打架生事。我们尊敬四哥，对他嘱咐我们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面对岳俊他们的冷嘲暗讽我们常常置若罔闻，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今天，岳俊看见我们的VIP客户春生居然向他们开口借钱，这实在是扫我们面子的绝佳机会，并且又能从我们这里挖走一个上好的客户，这种一举双得的事情岳俊没有理由放过。但他却没有想过，输红了眼的春生是否有能力还上这么多钱。
　　据我们对春生的了解，他在市里面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店，兼营摩托车配件，生意尚算红火。当他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之后，便迷上了赌博。他起初上山来的时候，赌的还是比较保守，竟然稍有赢利。就因为赢了一些，他开始对自己的赌技充满了过份的自信，押起注来开始渐渐加大，直至狂赌，输赢动辄上万，慢慢的他就对自己那个本来算是收入不错的修理店心灰意冷起来，无心经营，一门心思的扑到赌博这个行业上来，每天雷打不动的来到山上参赌，成为了一名标准的赌棍。这些天来，他问我们借款的数目越来越大，我就知道，他的家底应该输得差不多了，因此，我将借给他的钱数控制在一万以内，不敢再多借，即便他实在没钱，逼上一逼，万把块钱凭他曾经的身家应该也能从别处借来还给我们。但现在岳俊再借钱给他，如果他又全部输掉，我不敢保证，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的他还能不能信誉卓越的将钱还掉。我只怕他到时有心无力，就算我们要了他的命，他也还不上钱。

　　现在我们唯一希望的就是春生赢，将输出去的统统赢了回来，到时我们便皆大欢喜。
　　日期：2012-08-06 23:05:00
　　第四十九章　 讨债
　　不知道听哪个赌棍说过，赌博其实就是赌气势，气势越大，赢的机会也就越大，反之，气势一弱，必定输钱。此时此刻的春生称不上是气势微弱，简直就是完全没有了气势，两张牌在他手上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得他的手簌簌发抖，他一枝接一枝的抽着烟，任凭烟灰象头皮屑一样散落在裤子上而浑然不觉，他的头发竖得老高，眼睛呆滞的看着牌，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凭他这个德性，就算对赌博再没有心得的人也看得出他想赢的机会近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