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放歌:我在海上40年》
第6节作者:
大海文侠 我期望那棵小树向上力挺。因为,小树长得越高,它的根向地下钻得越深,直至钻进哥的棺椁,与哥的头发和作伴。
我喃喃地叨念着小树快长。将铁锹靠立在树旁,小树和铁锹一起轻轻晃动。我撒开手,准备跪下磕头。一阵风吹来,铁锹还是噗通一声倒下了。随着铁锹的倒下,一叠没燃尽的冥币绕着小树盘旋。我扶起铁锹,拄着它给哥磕头,那冥币竟然在我的胸前上下飘舞。难道哥的灵魂附着在这叠冥币上,向我告别吗?
我直直地盯着冥币,把嘴贴近坟头,说:“我来看哥来了,哥呀,你不是想回家吗,我来你家,等你回来。”我想站起,但腿软得站不起来。说完这话,那冥币就飞走了。这时我才能站起。这奇特的景象让我纳闷:莫非哥的灵魂已经漂洋过海,回到了黄土高原?
日期:2014-12-11 11:57:28
哥的家离县城二十多里地。嫂子说,村里没车。只有一台拖拉机,想借那台拖拉机,让大儿子开着送我。嫂子找到有拖拉机的那家,那家人告诉嫂子,拖拉机到外村干活去了。晚饭后才能回来。嫂子要我吃完晚饭再走,说吃完晚饭拖拉机也就回来了。
我谢绝嫂子的好意——拖拉机帮助外村干活,那村一定会招待酒饭的。一顿酒饭,怎么也得两个钟头。想等着拖拉机回来送我,月亮就快爬到树梢了。守灵的这七天七夜,把哥的大儿子累的软绵绵的。开拖拉机半夜送我,太危险。打听好回县城的超近小路,下午3点左右,便拔腿而行。披麻戴孝的嫂子和哥的长子将我送到村口。
我只身一人行走在旷野里——这是城里人的幼稚。只想着这里的空旷、油绿、自由、放荡,仿佛站在海滩上瞭望大海的浪漫与自由。黄土高原的路同城里的路不同,都是羊场小路,且被蒿草埋没。记得有人说:“宁走十里光,不走一里荒”。说的是走荒地不仅艰难,而且充满凶险。
在密密的高粱地和高高的玉米垄里孤身行走。草,树,风,总是有声响,影影倬倬,连同我的脚步声,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捕风捉影地跟随。晚春的高原,已经很热,只走了一个时辰,就汗流浃背。
熏风卷着高粱叶和玉米叶,晃动的绿色像大海的潮汐。绿海莽莽,一望无际。蜿蜒的小路在绿海中延伸,像海上航船留下的斑斑驳驳的航迹。脚下踩着没膝的草丛,有蚂蚱扑愣愣飞起,像海中翻浪的鱼儿,呱呱哒哒地钻入半熟不熟的谷地。道旁的灌木丛中,蝈蝈在炙热的阳光下嘶鸣。声音像哥吼的秦腔一样让人颤抖。
小路像航船开辟出的航线。路旁开着各式各样矮小的野花,像航迹上簇拥的浪花,也像海滩上散落的层层叠叠的贝壳。路旁也有稀疏的杂树,虽然长得不高,但由于地广人稀,没人打扰,也有喜鹊筑巢。
我孤独地走在旷野里,望着枝桠上的喜鹊,想着哥的新坟,想着哥的灵幡和飘忽的冥币,疑惑周围所有的声响。我盼望着喜鹊的叫声。“早报喜,午报财,晚上报人来”。然而,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喜鹊,那厮却总是不叫。或者在枝桠上一动不动,或者扑扇扇飞走。我的心里越发打鼓:孤行在黄土高原的我,莫非有些什么不测?
东南西北,天上地下,六合之中就我一人。静寂得连我自己都像飘荡的幽灵。
这是哥回家时走的路。那天在驾驶台上,哥把回家的这段路说得多美好啊。是啊,那是哥回家与老婆和他的娃儿相聚。走在路上,喜事、乐事涌上心头,就是挑着东西,也充满“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喜悦。而今,我走在这条陌生的路上,方向和心情同哥恰恰相反。哥去了,我的心情沉重如铅。双腿像被绑住一样,迈不开脚步。
我还是想着哥。想着窑洞和他的新坟。为哥编个花圈吧。我采下身边的野花壮胆和解闷。将大把的野花编成花圈,抛向高穹。花圈散了,小花小叶有的落在脚下,有的随风而去。
天高地广。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偶然有野兔窜出,野猪哼哼唧唧地在庄稼地里钻进钻出,心里又添了几分惊秫。夕阳含血。越来越浓。脚下突然出现一条沟壑。沟宽有300多米,深20多米,从南到北无尽无休的横在我的面前。
放眼沟下,一条绵延的黄土小路,像远处柔软的海天线。路旁的庄稼和野草,由于雨水比崖上充足,长得茂盛得多。风吹过来,庄稼和野草一起摆动,仿佛绿色的河流。沟崖旁长满没人的荆棘。沟壑里空无一人。有乌鸦低旋,有狐狸窜来窜去。
一阵熏风吹来,沟壑黄烟滚滚,仿佛龙卷风卷起浑浊的海水,汹汹而来。我怕了。这么深的沟壑能爬下去,再爬上来?下到沟里,找不到爬上来的路,天黑了怎么办?我想往回走。但我已经走出村三个多钟头了。往前走,望着深深的沟壑,让我胆寒。
走吧。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哇”地一声高叫。好像催促我。必须得往前走,而且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爬过这道沟壑。我选定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手里抓着沟崖矮小的树棵,一步一步的试探着往下走,手掌被扎破,双腿划出一道道血痕。每下一步,就愣一愣神。突然,小树棵被我连根拔起,我顺坡滑下去,就掉到了这个坑里。没想到竟然是蛇坑。
日期:2014-12-12 11:56:03
蛇醒了。并没有伸开身子爬动。还是睡意绵绵地盘卷着。我不想蹲在坑里喂蛇,总是想着要爬出坑外。但找了好几回,都没发现坑沿有可以抓到的东西。没有东西借力给我,逃不出去。我抬起头,再次向坑口仰望,寻找可以抓到的东西:苍天保佑,坑口竟然生出一棵救命的小树。那树离我那么近,蹦起来就可以抓住,借力给我爬出坑去!
这棵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我拼命的想着。那不是哥坟前的那棵小榆树吗?矮矮的,比拇指粗些。叶子好像从来没有翠绿过,就是在春天刚刚发芽的时候,好像也是在浓浓的黄尘中长大。那么小的一棵树,竟然结了榆钱。我在为哥的新坟培土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颗小树——我曾好几次把培土用的铁锹立在小树的旁边,立了几次,就是立不住。当时,我不是期望这颗小树快快生长,将长长的根须伸向哥的棺木里,与哥的灵魂作伴吗?
要爬到洞顶,需要这样一颗树。但这棵小榆树怎么会来到坑边?在崖上下望时,除了高高的蒿草,矮矮的荆棘,并没有这样一棵树。在坑里求救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向上窥望,就想找到这样一棵树。但我搜寻了几次坑口的四周,都没发现这棵树。蛇醒了,怎么突然长出这样一棵救命树?莫非是我在昏沉的梦境中?
是梦吗?我狠狠地朝自己的肩膀咬了一口。肩膀流出血来。
是真的。真的树!
我琢磨着一次就能跳出坑口的办法。我必须全力向上一蹿,像海豚跳出水面那样,拔地三十厘米,就能抓到那棵小树。借着小树的给力,趁势跨上洞沿。我不能攥着那棵树的时间太长,那树实在太小。一旦那树连根拔起,身子坠落下来,砸在蛇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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