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童与刘福通等为了反抗蒙元统治者的残酷镇压,揭竿而起,在这篇檄文中却被斥为以“妄诞”的“妖言”蛊惑百姓结成“烧香之党”,将起义的过程说成是“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千端万状”的罪行,虽然他仍奉明教教主韩林儿为皇帝,虽然他手下许多红军士兵是明教信徒,但在檄文中,却说将明教说成是妖言妖术,而起事的明教信徒是愚民和妖人。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篇檄文是以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名义发出去的,落款仍以龙凤纪年,这简直是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朱元璋对元政府镇压人民起事不仅不愤慨,反而批评其镇压不力,檄文中说:“元以天下兵马钱粮而讨之,略无功效,愈见猖獗”,这口吻与蒙元朝廷的官府何异?尤其是在他声讨张士诚的八大罪状中,除了第四款和第八款和自己有关外,其余六款都是张士诚背叛元朝的罪状。这篇檄文若不看抬头和落款,人们会误认是元朝政府对张士诚的讨伐令,难怪张士诚读到这篇檄文时,对他的左右臣僚说:“朱元璋这叭儿狗,我杀蒙元的丞相、大夫关他屁事,何用他唁唁狂吠?”
不久后发表的讨元檄文中,朱元璋再次骂韩林儿及其红军是妖人,对江北红军的覆灭表示欢迎,说成“妖人己灭”。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明教和红巾军的污蔑和憎恨,建国后朱元璋又多次将元末人民起事骂成是匪盗。
对于这个奇怪的现象,吴晗先生解释为朱元璋在宋濂、刘伯温等江南儒士的影响下,在帝王宝座的诱惑下,已经完成了由一个义军领袖到准封建君主的蜕变。这种说法不能成立,尊崇儒学和当皇帝不必然导致否定人民利用宗教进行起事,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汉高祖刘邦也起于民间但从未将人民起义视为匪盗,洪全秀也从未否定拜上帝教,因此朱元璋的做法另有原因。
日期:2013-01-22 08:03:54
与憎恨人民起事相反,朱元璋对元政府及其统治阶层充满了依恋之情。
对待元朝方面:讨元檄文中毫无推翻异族统治的快感,把元朝以外族入侵主体民族近百年的残暴统治说成是君权天授(元以北狄入主中国,四海内外,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并肯定了元初年的政治(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对元朝近百年的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罪行只口不提,对其批评仅限于后世君臣的昏庸失政(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洪武元年攻下大都后,元廷一哄而散,朱元璋对元统治者毫无阶级仇恨和民族仇恨,又是“征(用)元故臣”又是“放元宫人”。
对待元臣方面:一惯惺惺相惜,在渡江攻打太平时,元守将领军总管靳义赴水死,活捉万户纳哈出,朱元璋对靳义大加赞赏,将其礼葬(太祖曰:“义士也”,礼葬之),因纳哈出的元初大将木华黎之后,对其十分崇敬,礼遇之后又放回草原,元亡后此君逃到草原,多次领兵进犯辽东,给明东北边境带来极大威胁。攻占南京时,守将福寿战死,朱元璋“葬御史大夫福寿,以旌其忠。”至正二十年六月,耿再成攻下庆元,元将石抹宜孙战死,朱元璋“遣使祭之”。 至正二十七年,即将发起北伐前夕,仍“祀元臣余阙于安庆,李黼于江州”。
然而对于敌对的汉将,朱元璋从不手软,张士诚自杀后焚尸扬灰,陈友定死得更惨,朱元璋发明了一种刑法叫铜马,就是古代的炮烙之刑,拿友定作试验,将陈友定绑在铜马上,用火烧铜马,一会儿陈友定全身都化成灰,友定的儿子也同时被杀。
虽然朱元璋在龙凤政权的屏蔽下在江南对其他义军大打出手,但是对江北的元朝主力十分敬畏,尽量避免与其接战,多次冒充亲元义兵,并与色目将领察罕、扩廓频繁接洽,在此过程中不乏奴颜婢膝之态。
早在渡江之前,朱元璋在六合战役中失败后假称效忠元朝而躲过一击。当察罕击垮江北红军后,朱元璋十分恐惧,两次派人送上重礼和亲笔信,接洽投降,察罕派代表户部尚书张昶和副使马合谋带了御酒、八宝顶帽和任命朱元璋为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的宣命诏书,于至正二十二年(公元1362年)十二月来到南京。就在这时,察罕被田丰刺杀,其子扩阔继为统帅后,与另一大将孛罗为抢地盘大打出手,无暇南顾,朱元璋得到情报后,立马转变态度,不仅不投降,反而处死马合谋,扣留了张昶。对于手握重兵的扩廓,朱元璋继续巴结,又是送礼,又是派人吊丧,还七次去信,好就歹说,要求通商,请求两下互不侵犯,各守封疆,并自告奋勇要帮助扩廓讨伐孛罗,但是扩廓对其不予理睬,将使者全部扣留,打算解决完内部事务后渡江征讨。当扩廓孤军出塞以后,朱元璋仍对其惺惺相惜,多次使人送信劝降,又娶其妹子为秦王妃,并献出扩廓的仇家李思齐,然而扩廓不但不领情,反而多次带兵寇边,持续与明朝为敌,朱元璋不仅不恨他,反而称赞他是世间唯一的奇男子。
对待元君方面:朱元璋对元帝以及元宗室抱有深厚的感情,徐达攻克平北后,朱元璋特意交待徐达等人保护元宗室,他说:“元祖宗功德在人,其子孙罔恤民隐,天厌弃之。……前代革命之际,肆行屠戮,违天虐民,朕实不忍。……元之宗戚,咸俾保全。”元帝逃到草原后,朱元璋为断以书信致意,“遣使贻元帝书”,后又“贻元嗣君书”。 洪武三年(1370)夏四月,元帝崩于应昌,子爱猷识理达腊继位,这时李文忠北伐传来捷报,朱元璋命曾经在元政府任职的官员不得参与对这一军事胜利的祝贺,并谥元主为顺帝。洪武十一年(1378年)四月,元嗣君爱猷识理达腊死,子脱古思帖木儿嗣,朱元璋又遣使致祭,礼节可谓周详。
朱元璋见不得臣子贬低元朝或是对元皇室不敬,洪武三年,当李文忠押着俘获的元宗室买的里八剌大漠凯旋而归时,以杨宪为首的群臣建议举行献俘仪式,竟遭到了朱元璋的批评,朱元璋说:“武王伐殷时这样做吗?”杨宪说:“武王的事不知道。唐太宗曾经做过。”朱元璋又说:“唐太宗对王世充才这样,如果是对待隋朝的皇子皇孙,恐怕不会这样。”。不仅不许献俘,朱元璋对买的里八剌等蒙古战俘以礼相见,并封买的里八剌为崇礼侯。
更不可思议的是,朱元璋还听不得对元朝不敬的话语,李文忠的捷报中有一些贬低元朝字句(多侈辞),朱元璋读后很不高兴,对杨宪说:“元主中国百年,朕与卿等父母皆赖其生养,奈何为此浮薄之言?亟改之。”朱元璋后来对自己出身的自白,动辄称:“朕本农家,乐生于有元之世”。
对待蒙古、色目遗民,朱元璋一再申述:“蒙古诸色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一体擢用。”元朝崩溃时,大量的蒙古人和色目人留居在中原广大地区,即使蒙古军队,当元顺帝北走时,绝大部分也留了下来,据《蒙古源流》记载,当时全国各地共有蒙古士兵四十万人,只有六万人出塞,三十四万人“俱陷于敌”。对于这些蒙古军民,有的安排在南京附近,有的安排在荆州、黄州、常德、岳州、沅州、蕲州、武昌等地,享有国民待遇,洪武六年,朱元璋还把蒙古军人“简其精壮者为驾前先锋”,或“分补侍卫”,对其十分信任。
综上可以看出,朱元璋极力贬低汉人反抗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的红巾大起义,对元朝及其统治阶层却充满了不必要的同情和恭敬,他推翻元朝的统治不像是打倒了万恶的旧社会,倒像是弟弟打了哥哥,似有愧疚之意,以明取代元他们似乎只是取得了与后者平起平坐的权利,这一情况实在令人费解,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这也是我们怀疑他是色目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日期:2013-01-23 13:53:00
三十四、李善长以文职位居功臣之首堪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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