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们的学员，都是南征北战，炮火硝烟锤炼出来的百战猛将，何需担心他们不懂打仗的诀窍？而让一批书呆子，去教授他们打仗的要领和理论。这不是要增长他们的斗志，增强他们的信心，而是伤害他们的自尊和自信。这项措施，于实用无益；与名声有损。希望陛下认真对待。
　　苻坚一时还想不明白朱彤说的有否道理，也没法确定他这份表章的主导思想是否正确，或者是否完全正确。但， 虚心以待臣下的本能，使他最终还是接受了朱秘书长的意见。
　　建了半拉子的大秦帝国军事干部进修学院，就这样被搁置起来。　
　　其实，朱秘书长的奏章表达的思想，有许多误区。
　　一是，完全否认了军事将领理论进修的必要性。
　　二是，主张实践可以取代理论。军事实践尤其如此。

　　三是，武断地论定，书生，即便是有军事知识，有军事实践的书生，也不能教授将领们。否则，就会损伤他们自尊和自信。
　　第四，最为要命的。朱秘书长这份奏章，集中反映了统一北方之后，在大秦帝国，举国上下，文臣武将中，弥漫着一种盲目自大的骄傲情绪：认为偏居一隅的东晋，根本不值的一提。灭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朱彤的这份奏章不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却在实际上传递并加强了苻坚“灭晋，不是个事儿”的骄傲思想。
　　就这样，进入四世纪八十年代，大秦帝国君臣的骄傲情绪 互相作用，反复叠加。最后形成了通灌举国的集体狂妄。淝水之战的胜负要因，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质的变化。
　　正是这种骄傲情绪的反复叠加， 一生谦虚、包容、内敛，从善如流大秦帝国最高决策者的苻坚， 在最后进行决定帝国命运的决策时，却一反常态，坚定地拒绝一切合理的（也可能不完全合理）的建议。将大秦帝国拖进灾难的深渊！
　　日期：2012-09-26 20:28:02

　　（二十）
　　不嗜杀，不滥杀，不轻杀
　　十六国时代，中国北方处于大分裂、大混战、大动乱之中。社会经济生活遭到极大破坏，社会生产力遭到极大摧残。
　　尤其是普通人，命如草芥。
　　杀人，在那时，稀松平常。
　　有嗜杀者，如苻坚的前任苻生；如冉魏那个短命的国君冉闵等。这些人是心理变态狂，是杀人狂。他们把杀人当儿戏，把杀人当乐子儿。一天不杀人，就怅然若失，过不下去。他们不仅杀人，而且变着法儿杀，残杀，虐杀。这是战争时代制造出来的魔鬼。

　　有些人是滥杀。他们指挥队伍，攻城略地，扩大势力范围，积累政治资本。战场上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尚且罢了。战争结束后，对于被征服方的普通百姓，和放下武器的降卒，要么“屠城”，要么“坑杀”，成千上万的夺取无辜者的生命。如后赵的国君石虎，如前沿的国君慕容儁、慕容皝、前汉国君刘耀等。
　　至于轻杀，不多作思考，不稍价怜悯，不辨是非，草率杀人，一个命令就结束一个人、一群人的生命。这样的国君在十六国时期比比皆是。
　　在此情况下， 有一位统治者， 能关注和珍爱人的生命，关注普通人的命运，不轻易杀戮，不滥杀无辜，对失败政敌，也尽可能留一条生路，并不赶尽杀绝。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敌对力量，也尽可能保留其生命权利，并且尽可能尊重他、感化他。
　　这是何等宽广的胸怀，何等珍贵的品质！
　　苻坚，就具有这种胸怀和品质的人。

　　357年，苻坚、苻法兄弟发动政变，一举推翻了暴虐君主苻生。新国君即位后，对于如何惩治政敌及其追随者，眼前有太多的例子。哪一个统治者政变上台，不对对手大开杀戒。如，石虎威逼石弘禅让，禅让后，石虎依然把石弘及母亲、妻子、弟弟、叔父各主要亲族斩杀以尽。
　　当时，也有不少人、包括王猛，就曾劝说苻坚不要养虎遗患，必须除恶务尽。比如对于前国君苻生的五个兄弟，就不要心慈手软，要坚决除掉。以防给自己带来政治威胁。苻坚却坚决拒绝这些好心的劝告。回答说“五人眼下无罪，且反状未萌。缘何诛之。不怕天下人指责么？”对其封赏如旧。
　　这次政变后，苻坚新政权，只依法逮捕了跟着苻生助纣为虐，残害无辜的佞臣董荣、赵韶等人。
　　接着，便大赦天下。
　　后来，那五人中，四个人起兵造反。公开挑衅苻坚的政府。有人指责苻坚当初留下祸根。苻坚回答，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他们称兵造反，就是国家敌人，就要正大光明地发兵剿灭。当初他们只是暴君苻生的亲属，没有罪过，怎么能杀？要说，我不也是苻生的堂弟么？
　　东海公苻法，是苻坚的同父异母哥哥。在“六月政变”中，和苻坚并肩战斗。终于取得政变成功。接着，在谁做国君的问题上，又极力推荐苻坚继承君位。理由是苻坚“既嫡且贤，群臣拥戴”。苻坚即位后，封苻法“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毫不犹豫地把大权都交给这个同父异母哥哥。

　　四个月后，苻坚的母亲苟太后，发现苻法宾客盈门、车水马龙、请托不断。越发担心自己儿子刚刚到手的君位，可能受到威胁。这个铁腕皇太后，便与自己的“老相好”、左仆射李威，设置陷阱，以“结党营私，威胁君位”为名，直接下达皇太后懿旨，赐死苻法。
　　苻坚这时才即位几个月，闻听此讯，如晴天霹雳。但又无力挽回。与兄长诀别于东堂。两兄弟抱头痛哭。苻坚“恸哭呕血”。
　　善良的苻坚，不相信哥哥会威胁到自己 。
　　那么为何要赐死他呀？
　　368年“五王之乱”平定。魏王苻廋是被唯一活捉的叛王。
　　押回长安后，苻坚亲自审讯。苻坚问，咱们骨肉至亲，你为什么要反叛？苻廋回答：臣本无反心，但是兄弟们屡屡阴谋作乱，我怕被他们连累而死，所以才反。苻坚哭着说：我知道你是忠厚之人，反叛不是你的本意。但是国法在，无法相恕。可你是高祖的儿子，不可以绝后。于是，苻廋依法被赐死，七个儿子却全部被原恕。长子袭爵，其他六个儿子也分别安置。

　　举兵造反，按律是要抄家灭族的。但苻坚不忍。千方百计给伯伯苻健留下根苗。而且待之以诚。
　　听到这个消息，苻坚的母亲苟太后十分不满。责问苻坚：你的亲弟弟苻双，和堂兄苻廋一起造反。堂兄的后人得到宽恕、袭爵，亲弟弟后代反而要伏法，是何道理？
　　苻坚说，我们的天下，是高祖打下的。高祖不可以绝后。所以，让苻廋的儿子袭爵。至于我弟弟苻双，不顾太后教训，受煽动跟着造反。国家的法律，是不能顾私情的！
　　376年，秦国征服凉州后，有人建议继续征讨为乱不止的氐、羌西部一些部落。苻坚不同意，说，这些部族种落杂居，不相统一，不能为中国大患，宜先抚喻，晓以道理。若不从命，则讨之未晚。否则大军一至，难保不伤及无辜。“氐羌亦国之子民，能不愍乎？”
　　在苻坚心目中，即使边远少数族裔的人民，他们的生命也是宝贵的！
　　于是，苻坚先派出宣抚使。而后又派庭中将军魏鹤飞，帅步骑27000人随后压阵。
　　结果魏鹤飞部队，因长途行军，路途险阻，辛苦异常，将士多所抱怨；氐、羌部落，又因为一时不理解，没能及时归服。这个没有政治头脑，不领会苻坚怀柔宗旨的将军，纵兵攻击，大肆抢掠。氐羌部落族人，生命财产收到巨大损失，却倔强异常，仍未臣服。
　　苻坚了解情况后，非常光火。再一次派使者，押解魏鹤飞和纵军抢掠的前锋部将储安。到这些部落谢罪。将谢鹤飞当众责打二百皮鞭，将储安斩首示众。
　　你杀我的无辜百姓，我就杀你的头！
　　于是，当地各部落大悦，归降8300余落。
　　382年，前东海公苻法的儿子苻阳、王猛的儿子王皮等跟着别人谋反，事情被察觉，诸人被下司法部监狱。因为一个是至亲的侄子，一个是勋臣王猛的后代。苻坚想要回护，便亲自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