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
第10节

作者: 一剑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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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铃铛跑来,围观的人群哗啦一声闪出了一条宽阔的口子。而在这时,野林中走出了柱子和文彬,柱子一脸怒气,文彬的半边脸肿起老高,人们见了,也忙给他们也哗地闪开了一条口子。这样,人群就分为了两列,中间形成了一个通道,通道中间是仍在仰天嚎叫的金豆,通道的一端是铃铛,另一端是柱子和文彬。
  铃铛几步来到金豆跟前,粗声问:“是谁?!”

  金豆停止了嚎叫,嘭地打了铃铛一拳,回头一指柱子,哭着说:“打他!”
  “哎他娘的小王八蛋,一猜就是你!”铃铛圆睁虎目,一边骂着,一边向柱子扑去。柱子虽然只有十岁,但毫无惧色,拉开架势等着铃铛。
  这个时候,人们旁观的使命已经结束,又是呼啦一下,围拢了上去劝架。
  但铃铛不太好劝,连踢带咬,谁拉她她就往谁的身上招呼,但最终还是被两个胆子大、力气大、性子直的妇女给勉强拉住了。
  事发之初,我就非常着急,本想在第一时间跑过去劝解,但我刚一挪动脚步,“闪电”就风一般地来了。

  它脖子上的毛倒竖着,两只前爪匍匐着抓紧地面,身子高高地躬起,狼眸一样的眼睛盯着前方的人群,只等我冲上去,它也随之冲锋,以保障主人不受任何伤害。
  我只好收住脚步,告诉它说:“我不是去打架。”
  但闪电根本不理我,仍旧看着前方,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我很无奈,看着眼前紧张的情景,只好向人群大声喊:“柱子,文彬,到我家去吧!”
  应该是站桩的缘故,我的中气竟然很足,洪亮的声音压过了人群的嘈杂。文彬听见我的呼喊,忙拉柱子离开,柱子起初不愿意,后来有好心人频频递眼色给他,这才与文彬一起向我这边飞跑,那么,铃铛也很快挣脱了拉架的人,向这边追来。

  夜幕下,我们三个与闪电在场院上飞奔,后面追赶着破口大骂的铃铛,这在单调的晏营,应该算是一景。然而追着追着,铃铛可能意识到了闪电的存在,便慢慢停下了脚步。我们听到,她喘着粗气,恨恨地说:“王八犊子,早晚弄死你!”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母亲忙帮文彬冷敷肿起的左脸,边敷边问柱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柱子气愤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傍晚时候,因为七爷鼓词的内容并不新鲜,一些孩子就跑进了野林玩耍。到了石碑跟前,金豆有了尿意,但这次他没有马上解决,而是突发奇想,招呼几个孩子,说要以石碑为靶子,比一比谁把尿呲得更高。
  几个孩子慑于金豆爸爸特定时候强大的政治权力,只好答应,他们解开裤子,按照个头大小的顺序,开始对石碑进行射击。
  不幸的是,这场面被文彬撞到了,文彬觉得这样做不妥,怯生生地建议他们停下。当时正好是金豆在撒尿,并且射程很不理想,因而一怒之下打了文彬。
  文彬生性软弱,既不敢还手,也不敢声张,只能捂着肿起的脸,委屈地向林外走去。
  更为不幸的是,文彬被柱子撞到了,柱子问明情由后大怒,径直到了石碑前。几个孩子见柱子到来,连忙跑掉了,地主却没有跑,面对粗壮暴躁的柱子,他颤抖着怯懦的心,挺起了一幅强横的样子,于是理所当然的获得了一顿暴打。

  听了柱子的讲述,母亲告诉文彬,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以先去问问七爷,又对柱子说,他下手重,以后不可以这样莽撞,然后让我送他二人回家。
  我们三个出了门,闪电随后跟上,这时天已经黑得彻底,但我看到七爷门前仍有几个人在。七爷屋子左前方的一个杆子上,挂着一盏十五瓦的电灯,他们聚拢在灯下,一边帮七爷消费着这种珍贵的能源,一边说着闲话。那时我还看到,他们发现了我们三人,便一直用目光追踪着我们,待我们平安地路过生产队长家门前之后,他们才怅然若失地把目光收回。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人又在向这边探头探脑,我想到明天生产队长会去找柱子和文彬的麻烦,不禁有些担心。
  闪电则很孤傲,轻轻瞥了那些人一眼,器宇轩昂地走进了院子。
  日期:2012-12-07 18:03:21
  闪电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只是狼狗与乡村土狗杂交的那种,耳朵竖起,耳尖却向下垂着,毛是普通的黄色。但如果看它的眼睛,人会有种很特别的感觉,那既不是狼狗的眼睛,也不是土狗的眼睛,而是地道的狼的眼睛,这有些可怕。但闪电的狼眼在面对主人时并不冷漠,尤其在与它的肢体语言配合时,眼神中所表现出的情感,比那些俗狗更为丰富和生动,这又有些奇妙了。
  闪电只是这样的一只狗,但在晏营,它拥有着明星一样的名气,也拥有着明星一样的八卦新闻。
  闪电一岁那年的秋天,可能是出于无聊,在替猫捉了两只老鼠后,又去田地里捕捉黄雀。当它发现它的主人——我的父亲母亲在收玉米时,不由灵机一动,飞快地跑向了场院。傍晚,我爸妈回到家,发现厢房地上多了一小堆金灿灿的玉米,诧异间,见闪电正叼着一只玉米从场院跑回,边跑边四下顾盼,想必是怕人发现。他们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最后严肃地批评了闪电,并不轻不重地打了它几下,因为它叼的是别人家的玉米。那时闪电的眼神非常惊恐,耳朵抿到了脑后,却没有按照指示将玉米叼还给人家,父亲见玉米不多,也就没有送还,算是帮闪电维护了一下声誉。但从那以后,闪电再也没有偷过别人家的任何东西。

  闪电两岁那年的冬天,我们一家赶集归来,刚进村子,就有人喊:“一凡,你家的狗叼了一只鸡,一早叼的!”父亲一惊,说,这怎么可能?闪电从不伤害鸡鸭那些小动物。但当我们走过场院时,发现闪电正威风凛凛地蹲在家门前,旁边果然蜷缩着一只母鸡。父亲气得低喝了一声,闪电吓得一哈腰,眼中掠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威风凛凛地挺直了腰身。父亲大怒,正想责打闪电,被母亲拦住了,因为母亲认出了那是自家的鸡,而且这鸡除了翅膀被含湿之外,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原来,闪电是将自家跑出的鸡叼回,并且顾虑院墙较高,叼着鸡跃过会给鸡造成伤害,所以在门前守候了整整一个上午。人们知道了这件事后,纷纷惊叹。

  闪电三岁那年的春天,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晏营有宝的消息,引发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外人,屡屡到野林甚至村中窥伺,结果探来测去什么宝也没有寻到,他们便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在一个深夜潜入了几家院落。当几个贼人拎着鸡鸭从村后走出时,被闪电拦住了去路。那一场血战,闪电的腿被刺伤,几个贼人则被咬烂了肩膀或耳朵,而闪电的这一行为,也惊动了村里的人,大家一起出动,最终将那些贼人捉拿,然后交给了镇派出所。从此,闪电赢得了晏营人的普遍赞扬。

  闪电能够路见不平、顾全大局,甚至当陌生人走过野林、走进晏营时,它也会率先大叫,向村人们示警。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对村人(除了少数几个与张家关系密切的人)没有原则,平时它只是“正坐”在家门口,带搭不理地看着来往的人们,一旦有人走进家的“势力范围”,它必咬无疑,而且下口的地方,往往与生命的距离很近。有一次,孩子们玩耍得疯了,金豆忘了这个禁忌,坐上了我家的墙头,结果被闪电一口拽了下来,幸亏他的裤子肥大,否则他的生殖系统将从此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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