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我匆匆跑到外面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然后回到他的家中静思了片刻。反复斟酌后,我决定在他家中四处看看,说不上是搜查,但必须得认真地检视一番。这的确有些不礼貌,不过为了能让心里踏实些,除此之外我也别无选择。再说,对于另一个我,真的难以抑制心中的好奇。我想至少能从他家中发现点什么,包括他的生活习惯,平时接触,联系的人,或是做了什么事,留下了记录或是凭据。
我先察看了他的主卧室,这其中除了床铺与梳妆台比较高档,其余家俱与物品并无特殊之处。接着,我推开了另外一间卧室的房门。里面布置得相当简单,除了一张空床,别无他物。正当我将门虚掩上后,突然间,想到了一项非常重要的细节。于是,我再次推开房门,将里面重新观察一遍。无疑,这房间里的床仅仅是可有可无的摆设,而且显而易见,在设置这一房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供人居住。
“这是怎么回事?”
我相当困惑。按理说,一套住房,除了主卧室供男女主人起居外,另一个卧室理应为孩子准备。可是,这间卧室丝毫没有小女孩子住过的痕迹。我还记得,另一个陈晓容曾经告诉过我,在他东窗事发之前,他与他前妻就已离婚,但法院当时是将孩子判给他抚养的。只是到后来因入狱而无法继续抚养,他女儿被他前妻带走后才宣布与他断绝了父女关系。因此,如果这是他的家,她女儿理应在这里居住过才是。
“难道,这不是他的家?”
想到这里,寒意从脚底升起,我不禁一阵惶恐。与此同时,一种可怕的感觉在我思维中浮现。他难道真的捉摸不透?难道他有意设置陷阱?他为什么要将我引入这里?他,会不会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不,不可能。”
我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卑劣到如此程度,也没必要为难,甚至有意陷我于困境。这里一定是他家。除非,他拥有不止这一套公寓。”
带着疑虑。我退出房门后立即走进了书房。
书房朝北,一扇银白色的落地窗,让整个房间有着充足的光照。从书房的布置看,他显然用了相当的心思,而且还能让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喜好与偏爱,与我们年少时的追求一脉相承。我喜欢用旧式的写字台,再乐意摆上一盏配有淡黄色彩的灯罩,在这里,他选择的和我一样。而且,我从小就习惯了看书时笔直地坐在木质的方凳上。在写字台的下面,果然,他也塞着一把涂着清漆的结实方木凳。
日期:2012-12-07 21:28:24
正文034
看到这一切,我在倍感亲切之际,内心也平缓了许多。毫无疑问,是我多虑了,他毕竟和我拥有一模一样的年少时光,拥有一致的成长,一颗共同的心灵。他不会有意在暗中阻挠我,只会竭力全力地帮助我。因此,我大可不必以无端的恶意来猜测他。至于他为何要将这套房间的钥匙交给我,完全有可能是因为此处在众多他所购置的房产中鲜为人知,并且,在独处无助时,他自己也喜欢静静地呆在这里。
“也许,我还是他,他也还是我。我们,依然是同一个人。”
当我抽出方木凳,在思绪万千中缓缓坐下时,我似乎看到了他也有一样的心事,有一样的情形。他的写字台擦拭的纤尘不染,他的小台灯,散溢着古色古香。或许,他在做错事的时候,会静静地独坐在这里思考;或许,当他知道自己罪不可赦时,也一直在忏悔,一直在自责。这间书房对我,对他来说,都像是一面能照亮自己精神与灵魂的镜子。端坐于此,宛若忘记了所有的烦忧与困闷,一切都变得如此的清晰和透彻。
此时此刻,他又会在哪里?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理所当然的想象,他和我一样,孓然一生,寂寞地坐在我的书房里。要不,他代我去法院上班。和平时的我一样,一声不吭地坐在陈旧的办公桌边,闻着浑浊的黄纸板香,听着沙沙的叶响,并呆呆地看着窗外。原来,我们都是如此不幸,只不过他的不幸是因为罪恶,而我的不幸,则是因为失去了爱人。感慨伤心得多了,人在悄然无息中会变得郁闷。我长长地一声叹息,然后百般无聊地来到了书架前。
书还挺多的。看得出来,即使他混迹官场,应酬频繁,但有空的时候,还会避开喧哗与浮躁的俗世,来到这里寻找梦中的静谧家园。在这些井井有条摆放的书籍中,即有我们年少时喜欢的读物,也有不少看上去是近些年来新购的书本。随便抽出几本翻阅,我发现他和我一样,会在留白之处写下几句简单的心得与感想。不过,在这些新购的书刊中,我很快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或许是基于怨世,他那三言两语留在字里行间的小字,尽显的,是一种苍白惨淡的无奈与绝望。
“难道在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时候,他内心真正滋生蔓延的,不是荣耀与自尊,而是欲罢不能的悲悯与怯弱,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吗?”
日期:2012-12-09 15:14:30
正文035
我很好奇,从飞扬跋扈到噤若寒蝉,如此复杂,且难堪重负的颠覆性心态,会不会是他真实的写照?就像他在尼采启示录中写下的一样,既然上帝死了,那人人就可以成为上帝,那谁还能向谁赎罪?谁又能向谁坦露心霏?难道,他是从中寻找为恶的勇气吗?或者更准确地讲,他是在寻找一种自绝后路,万劫不复的决心?他,无疑陷入了某种精神的困境。即想摆脱罪责,又心甘情愿的去加深,加重罪感。好象体验与回味着心中的罪恶,反而能激起一种有如群魔狂舞般的,扭曲与变态的快感。当我一本本从书架上翻阅下来的时候,我似乎越来越接近了通往同情之门的道路。他,显然把自己看作和世事艰辛的人们一样,是随波逐流,且微不足道的受害者。在他眼里,自己便是一颗踩烂了都不足为惜的虫蛆。
的确,我很难理解这种野兽一般恣意妄为自虐,还有甘愿与毁灭一起毁灭的自卑。因此,只得在惋惜中将书放了回去。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书架顶层一排密集竖立的书本上,放着一叠厚厚的笔记本。这显然不是日记,尽管年少时我有做日记的习惯,但我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笔记本,是我们学生时代的语文作业。这或许是巧合,但也有可能是灵犀相通。不久前,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时,也把语文作业本整理,并细细阅读了一遍。然后按时间顺序排列好,整齐地搁在了书架了顶层。莫非,他也因为一时的怀旧兴起,做了与我相同的事情?
这里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秘密,因此,我不由分想的从上面拿下这叠笔记本。第一页,熟悉的字迹,开篇之作,我闭上眼睛便能背出写下的内容。那是初三那年,偶尔看到报纸的科普栏目上介绍了“黑天鹅事件”后有感而发。现在回头重读,慷慨激昂的文字尽显心灵的幼稚与单纯。决心与意志,真能冲破荆棘密布的人生吗?一个人,真的能彻彻底底的主宰自已的命运吗?诚然,年少时不知道意外性的错综复杂,也难理解重大影响的强劲力量。到底是预想之中的事富有意义,还是无法意料的事更有价值?站在今天的位置,似乎在尝尽了世事艰难后,依然无法给出鲜明地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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