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象生激动地说着，觉得被酒呛了，他转过身子朝向桌外，对地上不住咳着。

　　“象生，慢慢说，慢慢说。”俞氏忙劝说，起身准备给丈夫捶背。
　　“你不要管我！”鲁象生推开俞氏，又咳了一会，觉得缓过气来了，又问李波，“你可记得开香堂的时候，你拜了哪几柱香？”
　　日期：2013-02-21 08:42:03
　　李波看到师傅生气得直咳，不知如何是好，他局促不安地愣坐在那里，听到师傅问话，便连忙回答，“弟子记得，一共三柱半香：左伯桃、羊角哀生死不忘义气，第一柱香；刘关张桃园结义，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第二柱香；宋江梁山一百单八位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第三柱香；瓦岗寨义气有始无终，杀了不愿降唐的兄弟单雄信，本无香可烧，因感秦叔宝哭尸，哭回半柱香。”
　　李波背书一般，把那一段话说完，觉得自己无话可辩，便住了口，听师傅有什么教诲和责罚。

　　“你记得就好，”鲁象生余怒未息，进一步问道，“你如实告诉师傅，你是如何跟上拆白党的，是受了谁的教唆或指使？”
　　李波不忍欺瞒师傅，只好战战兢兢把自己加入拆白党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两年前，李波在游乐场结识了一名自称叫倩倩的女子。倩倩不但年轻貌美、羞花闭月，更兼谈吐不俗、风流儒雅。倩倩搭识李波不久，就表示了自己的爱意，希望能跟李波白头到老。李波也对倩倩一见钟情，坠入爱河。这时倩倩把自己的家世告诉李波，说她家本出于满清贵族，祖上曾是读书人家出身；他的父亲到美国留过学，不过对中国历史也很有兴趣，现在在南京的大学当教授，自己跟母亲住在上海。又告诉李波说自己父亲隔周隔月会回上海一次，等父亲下次回家，打算带他去见过双亲，好早日把她们俩的婚事订下来。李波情窦初开，没什么提防，还以为跟倩倩是天赐良缘，只盼着她父亲早日回沪，得遂所愿。一天，倩倩很高兴地告诉李波，说父亲给她来了电话，最近几天回沪，她把自己跟他的事对父亲说了，还告诉父亲他是读书人，他父亲也喜欢中国历史，收藏了许多古董。自己父亲开始有些半信半疑，认为现在家庭都崇尚西式教育，喜好国学的人不多。自己跟他解释了半天，他才有些信了，不过他想向这个未过门的女婿借一些古董看一下，她自己也答应了父亲。倩倩说自己听李波说过家里有一对年代久远的玉狮子，她觉得借它比较合适。李波知道这对玉狮子是父亲的命根子，踌躇着不敢答应。倩倩就很生气，说李波不相信自己，也不可能真爱自己，赌气地表示了分手的意思。李波慌了神，只好答应了倩倩，瞒着父亲把玉狮子偷了出来，交给了倩倩。倩倩借走了玉狮子就没了踪影。李波这才意识到自己受骗闯了大祸，因为害怕父亲的责罚，就到处打听倩倩，才知道倩倩是个假名，没人知道这女人的真实身份。后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个女人跟小潘安有关，只好去拜见小潘安。小潘安看到李波，很是客气，不但立刻叫出倩倩，还给了他玉狮子，还摆酒给李波洗尘压惊，并让倩倩作陪。李波拿到了玉狮子，松了一口气，且对倩倩余情未了，便忘乎所以地被倩倩狠灌了一些酒，不料小潘安在他酒里下了春药，李波喝多了就糊里糊涂地搂着倩倩睡下了。李波酒醒之后，小潘安请他喝茶，然后小潘安表示自己很看中李波的相貌人材，希望有他这个学生。李波开始不肯答应，倩倩就趁机哭闹，说自己被李波破了身子，如果他不做自己干爹（小潘安）的学生，就要跟他拚命，要拿李波玩弄自己的相片去巡捕房告状；还把刚才拍下的相片摔到地上给李波看。小潘安忙出来打圆场，表示只要李波答应自己，不但可以既往不咎，自己还可以让倩倩继续做他的情人。李波以为小潘安文质彬彬的，象个读书人，更没想到他这个组织属于拆白党一类，就在他们的威胁利诱之下，糊里糊涂地参加了进去。

　　“你呀，你糊涂啊！当时你为什么不找师傅，让师傅去找小潘安要回玉狮子？”
　　“我，”李波抬脸望着鲁象生，嗫嚅着，“我不想给师傅添麻烦。”
　　“添麻烦？这是我份内的事，你是我的徒弟，你被人骗了我还不管？我还怕麻烦？”鲁象生显然很不满李波的理由。
　　李波无言以对，呆呆地望着鲁象生气得通红的脸。
　　“你跟这个龌龊的帮派搅在一起，你说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呀？”鲁象生知道李浩杰把李波交给自己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他觉得愧对李浩杰。
　　“师傅，是我不争气，跟你没关系。”李波用由自己承担一切的态度说道。

　　“你还真是不争气，简直是做了‘伥鬼’呀！”鲁象生叹了口气，自责说道，“也怪我对你关心不够。”
　　有一种传说，说人要是被老虎吃了，这被吃的人就会变成‘伥鬼’，‘伥鬼’会帮老虎去引诱别人，把他们引入虎口。
　　李波觉得自己真是一只‘伥鬼’。
　　“你帮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鲁象生威严地责问道，如果李波犯了自己的帮规家法，他一定用家法处制。

　　“我拜了小潘安为先生之后，倩倩就没了踪影。现在我直接跟小潘安联系，基本是单线的。小潘安要我去引诱雯雯——也就是棉纱巨头赵旺德的女儿，要我找机会破了她身子，做上赵家女婿，然后卷走赵家的财产。前一阵子，小潘安又命令我，叫我想办法先向雯雯骗些财物，因为组织上近来手头紧，急需一些钱救急。”李波觉得只有老老实实向师傅说清楚才能心安，便详叙道。
　　“你做了没有？”鲁象生逼问。
　　“不，我实在不忍心骗雯雯，她那么善良，她那么信任我，那么爱我。我也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她。”李波说到这里，眼睛潮湿了。
　　“你没隐瞒师傅吧？”鲁象生问道。
　　“徒弟不敢？”李波保证道。
　　鲁象生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他实在不想处罚李波，就叹息着对李波说道，“李波啊，你做错了事，师傅实在痛心呐。”

　　“徒弟知道。”李波忙表示理解。
　　鲁象生眼睛也潮湿了，他告诫道，“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忠义做人，忠信行事……”
　　李波脑袋轰轰地直响，他没听清鲁象生后面的话，不过“要忠义做人，忠信行事”他还是听了进去，而且深深地刻入了脑海中。
　　日期：2013-02-22 08:44:28
　　十
　　鲁象生的一席话，对李波震撼很大，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帮助雯雯，哪怕是受家法处制，丢失性命也在所不惜。他无心吞咽酒食，只是碍着师母俞氏的情面，勉强扒了几调羹的饭，就坚称自己吃饱了，要向鲁象生夫妇告辞。鲁象生知道李波的心情，而且自己也没胃口，就没挽留李波，起身把他送了出来。
　　李波出了鲁家院门，就按刚才想好的主意去找山芋头。
　　山芋头正躺在床上，嗅着从厨房飘出的鸡肉的香味。他得到巡捕房的赏金后，叫老婆桃花天天给自己烧野鸡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