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劫》
第28节

作者: 辛小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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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1-28 23:44:00
  八
  转眼七月将至。
  这一日,天气比一月前更是闷热得叫人烦躁。

  从安国府回来后,姜王爷一路黑着脸,一到家便下令将钰襄禁足。私自放郡主出王府者,重罚。钰襄一出闺房,便有数名家丁跟在身后,怎么骂都无用。数次与姜王爷撒娇撒泼,也都不见效果。
  钰襄气得鼓着小脸跑到书房对姜王爷喊道:“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洵哥哥!我有好久好久不见他了,他怎的也不来咱们家!”
  姜王爷叹口气:“襄儿,不要想那小子了。爹再给你寻个好夫婿。”
  钰襄尖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洵哥哥。”
  姜王爷皱眉:“爹爹那日要你乖一些你不听我的话。你没瞧见那李绎的神色吗?他每一句言语都是放暗箭,你却每一回都中招。罢了,我姜嵩的女儿千金之躯,何必要去做个不招人待见的儿媳。”
  钰襄瞪起眼睛:“我要嫁给洵哥哥,又不是嫁给弘亲王,他待不待见有什么要紧。说什么我都要嫁给洵哥哥。”
  姜王爷还待说些什么,钰襄已转身气冲冲地出屋。
  正遇着来拜访姜王爷的赵钦。

  赵钦乃长安第一富商之次子,为人世故,左右逢源,与权贵往来甚密。如花似玉的姑娘见识过千万,偏偏在首次来姜王府时,便对钰襄情有独钟。
  赵钦连忙对钰襄行个礼,叫声“郡主”,眼中情意难掩。
  钰襄心中正不畅快,便骂道:“一个低贱的商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的心是洵哥哥的,人也只会是他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方才钰襄那最后一句一定要嫁给李谦洵的话语赵钦是听在耳中的。这一骂,更是把个赵钦骂得极其窘迫,笑容都快挂不住。
  而此时的安国府中,李周笑嘻嘻地上前问在前院中踱步的谦洵:“少爷,你不是常去姜王府行走么?怎的好久不去了?”
  谦洵皱起眉头。前两日想起这回事,跟弘亲王提起。弘亲王沉默片刻,道:“以后与姜王府的往来,就交给时儿吧。”
  父亲这是让自己躲开钰襄吧。自己虽疼这个表妹,却从未想过娶她为妻。也罢,少见面,这丫头或许就转了心思呢。
  只向李周挥挥衣袖:“再说。”
  日期:2014-01-29 13:59:00

  九
  六月最后一日傍晚,小九与木樨回到松树时,苍耳子笑眯眯迎上来:“姑奶奶,你们可算回来了。”
  木樨瞧了他一眼:“恭喜啊,看来闭关到今日结束了。”哀嚎一声,“又要随心所欲地管我了!”
  小九却瞪大眼盯着苍耳子。虽已听木樨说过,一时仍是惊异不已。
  眼前的苍耳子比之前的侏儒身量高了近一尺,原本比木樨还矮一些,如今已到了自己的下巴。背挺直了,面容也比之前年轻了许多。

  苍耳子笑道:“姑奶奶,你这是什么神情。莫不是以为我在自个儿家中还化身?”
  小九摇摇头:“已听木樨提起过,你闭关结束后会年轻一些。”
  苍耳子白一眼木樨:“多嘴的小松鼠。”对小九嘿嘿一笑,“本想吓你一吓。”
  小九道:“仍是吓着了,未曾见过这般逆生长法。这么瞧着,有些不习惯。”

  木樨挑挑眉:“老头儿你这回闭关成效不错,之前十几年闭了几次关,都不如这回。”
  苍耳子微笑点头:“我也有发觉。也算不辜负这七七四十九日了。”
  木樨眼睛一亮:“那你不如闭得再勤一些,说不准百八十年后就和我一样成了孩童模样了。”
  苍耳子道:“你就是想我多被限制些时日,你好自由地出去乱闯。”

  木樨心思被看穿,讪笑着到屋中拿了个松果啃着:“不和你理论了,把小松鼠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苍耳子扫了他一眼:“再者,谁要变得和你一般。”
  木樨回头眨巴着双眼:“我这天真模样,有何不好!”
  苍耳子一脸嫌恶。
  一老一小斗不完的嘴。小九无奈地在一旁摇头。
  日期:2014-01-30 13:36:00
  十
  是夜,小九仰卧在榻上,放空心神,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小九又一次见到了那青年将军。
  这一回,梦不再是无声。
  将军说的是:“阿满,要好好的,等我。”便转头走远。
  “夔翔!”小九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
  尘封千年的记忆被打开。
  前世,小九是夏朝斟灌氏首领姒开甲之女姒宁满。那将军是父亲的手下夔翔。
  夔翔与阿满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夔翔最敬仰的人是夏始祖禹,心系天下,智慧过人。夔翔与阿满说,自己此生最想成为的,是禹那样的人;最想去的地方,便是孕育了禹的蜀地。
  小小的阿满用稚嫩的声音道:“你想成为禹,可我不想成为涂山氏。你若是出去那样久不回家,我才不要等你。”
  把一旁的姒开甲逗得哈哈大笑。姒开甲心中也已认可了这个女婿,只待阿满十六岁,便办了亲事。

  姒相二十年,夏寒大战。有穷氏首领寒浞之子寒浇率兵攻打斟灌部,重创夏朝。这一年,阿满十岁,夔翔十四岁。
  姒开甲部落节节败退,最终退守斟灌。
  夔翔立于高处,握紧双拳,眼中是与年纪不符的愤恨与苍凉。他目视前方,对姒宁满道:“阿满,我会保护你。”
  姒相二十六年,寒军再度来犯。这一年,阿满十六岁,夔翔二十岁。战报传来时,阿满正羞答答举着新嫁衣给姒开甲与夔翔看。
  姒开甲凝了笑容,对阿满道:“乖阿满,再等几日。”瞧了一眼夔翔,便走出去。

  夔翔走上前,深情望着阿满,伸手抚摸她的乌发和脸颊。
  阿满已经见了太多血腥,这一回心中不安得厉害:“夔翔哥哥,我们走好不好,不问世事,跟爹娘还有大哥,去你想去的蜀地隐居,任谁都找不着我们……”
  夔翔打断她:“阿满,我会保护你,会保护国和百姓。”语罢转身跟着姒开甲出去。
  愣了半晌,阿满走到门边,见夔翔已换上铠甲,背对自己手握长剑,立于院中。
  似是感觉到了阿满,夔翔转过头,用侧脸对着自己,他托起与阿满的信物兰花玉佩,贴在胸口,温柔而坚定地说道:“阿满,要好好的,等我。”便毅然回头,朝前方沙场走去。

  阿满双手捏着嫁衣,指甲深深陷入丝绸。
  姒开甲的军队遭到埋伏,被寒军包围。
  夔翔领兵引开寒军,让城中妇孺从小道逃走,自己却被力大无穷的寒浇长矛穿胸,血洒疆场。姒开甲也在不久后战死。全军覆没,寒军攻占斟灌,大肆屠城。斟灌氏灭亡。
  而阿满已在秋梵等人的护卫下逃往有仍。接到夔翔与父兄战亡的消息时,阿满两眼发直,呆了半日,转头痴笑着问秋梵:“你们是哄我的吧?”
  秋梵不语,泪流满面。
  阿满不吃不喝了三日,忽而跟婢女阿玄道:“从此没有阿玄了,你便是姒宁满。用这身份,去嫁个好人家。”阿玄不明白,只听得心慌。
  隔天早晨,所有人都寻不着阿满。
  阿满一个人一路往西南走。历经千山万水,到了蜀地一座高山上。
  她穿着嫁衣,日日夜夜眺望东北方向,等着夔翔哥哥来接她。夔翔哥哥为着苍生,阿满再久也会等。
  日复一日,阿满盼呀盼,化成了一株玉兰,忘却前世。
  又过了两千多年,玉兰汲取日月精华,又得高人养护,修成女体。

  化为人身的那一刻,只见面前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姑。道姑手持拂尘,对自己微笑颔首:“第五株玉兰,不错。我是莫清清。从此,你便唤作莫兰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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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今本竹书纪年 夏纪 相》二十六年,寒浞使其子帅师灭斟灌。
  日期:2014-01-30 14:49:00
  十一
  小九坐在榻沿,脑中思绪万千,脸上清泪两行。

  夔翔呢?近三千年了,夔翔不知轮回了多少世,如今身在何方?
  想起见到夔翔的最后一面,那是之前自己梦见多回,醒来却一直记不得的画面。
  夔翔哥哥说,他会保护她,让她好好地等他。这一个承诺,让她在生不如死时一次次逼自己活下来。
  他说最想去蜀地,她便去蜀地等着。等了那样久,他却失约了。蜀地那样广,傻阿满以为立在高处夔翔哥哥便能看见。莫非他找不到?
  自己会化为玉兰,又沦入妖道,是为着那枚玉兰花玉佩么?那夔翔上沙场前贴在胸口的定情信物。
  玉兰。贴在胸口。小九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起了那一回,李谦洵更衣时,曾见过他心口肌肤上有个紫色玉兰图案,正是那玉佩的形状。李谦洵说,那是生来便带的印记。还说,很早便觉得二人有缘。

  夔翔那样为国为民的正义之士,厚积善德,轮回到皇族也是应当的。
  这,会只是巧合吗?
  小九起身,迫不及待要去找谦洵证实。
  走出门外,一股阴气伴着冷风袭来。
  子时已过,七月鬼门开。树外林里到处是孤魂野鬼在游荡。
  小九反而停住脚步,清醒下来。苦笑一声,此时去找他,又能知晓些什么?
  而此时,谦洵的房中现出个黑影。
  黑影冷笑着,正欲向谦洵下手,忽而“咦”地一声,抬手愣在榻边。

  窗外鸡鸣。
  黑影骂一句“坏事!”转身消失。
  次日,长安城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一夜之间,四名年轻贵公子无故暴毙。
  一名是郭贵妃之侄郭澍,一名是晁侍郎之子晁司源,一名是秦太师之子秦灿阁,一名是长安首富之子赵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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