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爱情——当代中国人的爱情与性的史诗》
第47节作者:
刀刻的泪
我怎么越听越怕呢。云说。
别说你怕,我都有点打鼓。
我能不能也穿一身旗袍去?云问。
云想,冷就冷点,既然外公喜欢旗袍,只要他高兴,不为难自己,不为难刀刀,不为难他们将来的将来,冷就冷冷冻就冻冻,也死不了人。就算死了人,也死不了她和他的爱情。
外婆送小舅妈的旗袍,有一番来历的:当年外公单枪匹马,闯进恶霸地主黄老杆的家,在防患森严的婚礼之上,硬是抢回了刀刀的外婆。刀刀说,外婆的大红婚袍里,是一件白色镶金边的裙裙,就是旗袍。据说,那旗袍,是外公下重庆跑码头,照着重庆的大官太太们,订做的。在一个黄桷树开花的清晨,送给外婆的定情物。
抢回家,进了外公给外婆备好的洞房,外公宽衣解带,去揭盖头。外婆让马颠晕了,才醒来,醒来就给外公一剪刀!
刀说,外公说的,要真是进了黄老杆的洞房,那老东西,早让外婆扎死了,根本等不到解放后人民的公审。
你穿什么旗袍,这冷的天,你这娇嫩的身子骨,不行不行。你随便穿好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乖乖,人见人爱树见花开的,不怕,别自己把自己吓住了。简单,朴素,自然,比什么都好。
云一直简单、朴素来着,除了刀刀在北京,和他请他姐她们给她买的衣物。就那些,也都不是太艳丽,只是质地好,做工好,价格好,同事和朋友要知道她穿的羽绒服的价格,肯定会吓得掉沱江里去。
朴素,是想穿给外公看,让外公这个老人,不至于因为她着装的新奇,而反感她。
朴素,就一身蓝或一身灰布面的、两个兜,穿双胶底布鞋,这样的女孩子,外公就能喜欢!外公那样在旧社会就给外婆做旗袍的人物,不会到今天这个社会了,会喜欢那样的女孩吧!会让这样的女孩,嫁给他溺爱的、条件优越、一表人才(臭美)的外孙?
不知道外公喜不喜欢小棉袄。云想起,自己有件很漂亮的小棉袄,是夏秋天,妈妈一针一针缝的,妈妈缝完这件小棉袄,眼睛就基本看不见了!
云想哭。
那棉袄布面,是刀刀寄过来的,说是他妈妈去杭州那边买的苏绣。本来给二姐的,二姐说美国做不了苏绣的衣服,让刀刀给截了。
可惜,做成了棉袄,土土的小棉袄。
早知道,就做旗袍了。
云翻了个身,这事,伤透脑筋。
人老了,都要守旧点。
但老人,不都是从年青走过来的吗。
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又忙不迭的倒下去,拉被窝捂住自己。就这一起身,身子下的热气,都让冰冷的风给吹跑干净。
她想起来,去见外公这事,都没问刀刀,好,还是不好。别自己热闹半天,尽是自己和舅妈在这剃头挑子,一头热。
过年,他几天没打电话来了。
她又不好直接打电话过去找他。
龚云!龚云!在吗,有电话找你,深圳长途。同事刘师傅在敲门。
在在在,我马上就来。云翻身跳起来,飞快的蹬上衣裤,抓起羽绒服,就往外跑。
日期:2013-03-01 21:21:26
莫三睡不着。
春节前,他主动申请,零时调到重庆客运段,跑春运。春节期间,管内的很多短线都暂停运营,以长线为主,特别是长三角、珠三角线。成都局今年没抽他过去,上一年,他是以一个新兵蛋子的身份,拿了春运新人标兵奖的。
倒不是想拿那几个加班费,他只是不想回家。打嫂说过孩子的事后,莫三像是被挑了脚筋似的,做什么都没精神。那一年夏夜的迷失,已经给他打上难以解脱的枷锁。这些年的日子,他和一头狼没什么区别,疯狂的寻找猎物,疯狂的上床,疯狂的创造一切能让社会仇恨他的理由。他和同学,普遍都是更高年级的女人们夜不归宿;他和地里田间的娘们儿,二十岁的,三十岁的,四十岁的,找个背人的地方就疯天黑地;上了班跑车,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找那些不安分的女乘客调情逗乐,性起,便带了去宿营车——最无耻的时候,他和女人在车上的厕所也干过。想起火车厕所那万人蹲的味道,至今还恶心。
自己算什么狼,和一头猪差不多。种猪,一头只会交配的种猪。
春节不回家,说不过去。回家,更过不去——莫大这要命的,也不回来。嫂给他说过孩子的事后,他再不在心里骂莫大是‘狗曰的’。
他想跑北京,有机会找刀刀玩儿。
且不说刀刀放假回了深圳,重庆客运段也不是他莫三说了算。他让调配到渝广线,一条让他随时都可以想到莫大,想到莫大就想到大嫂的线。
他也想通了,莫大真要知道他在跑这条线,春节的票不好弄,莫大只要找到他,他会很轻松的把他弄上车,睡着他的宿营车就回家,回去陪陪嫂。
莫三以为自己是见个人多的,成都火车站人多,重庆火车站人多。等他在广州一出站,他就晕了:世界大战要爆发了么,哪来这么多的人哦!
他断定,以莫大那蔫样,肯定是买不到票的;买到票,也挤不上车。
更不要说在这茫茫人海中,他还能找到莫三这颗同样一不留神就淹没在人海里的沙子。
节前他跑了四趟广州,累谈不上,只是天天看到摸到挤到闻到都是人,都是铺天盖地的人,和人味,后果很简单,也很严重:他现在在桌子上听到人叫他吃肉,他就想吐。
昨天,初一,他才回的家。
嫂子给家里人布菜时,也给他挟了一块鸡腿。乌骨鸡,还带着皮,乌的皮,上面有细密的毛孔。
他马上就跑到门外坝子里,呕吐起来。
他的车上,到处都是皮,乌的,黑的,黄的,白的,不黄不白的,又黄又白的,香的,臭的,又香又臭的,汗的,水的,干燥的,白癫风的,牛皮癣的——他天天,白天黑夜,都在这些皮的包围中挣扎、推攘才能挤出一条活路,查票、补票,检查行李是否安全,是否有烟花炮竹等危险品,有管制刀具。
他是狼,或者是猪,他不怕脏和臭和累。
他只是有点反应,见了肉,特别带皮的肉,的过激反应。
回屋,他说,我吃那些吃腻了,就想吃点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喝点稀饭。
爸说:你狗曰的,跑两趟广州,还讲究起来了,不吃肉,吃陆(绿)色食品了说!
莫三乖巧的给爸倒上酒:爸,你是人民干部,不兴说话乱骂人,还带脏字的。你要与日俱进,与日俱进,知道不。
知道个卵,老子自己是农民,又和农民打了一辈子交道,进不了啦,退还可以,与日俱退。
二姐初中毕业后就在家呆着,跟家里种田犁地的。二姐胖是胖点,啃骨头的姿势还很文雅,一点都不像农村丫头:那叫与时俱进好不好!一个干部,一个中专生,铁路工人,没文化。
妈不懂,只晓得笑。嫂子肯定是知道,也只笑,去厨房,说是熬点稀饭。
妈说,大媳妇,大冬天,熬啥子稀饭,不整了不整了,快来吃你的。
嫂说,三兄弟不是想吃稀饭吗,很快就好的,两把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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