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爱情——当代中国人的爱情与性的史诗》
第49节

作者: 刀刻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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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没别的客人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过年,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回不了家的,也来不起我们这种地方潇洒,所以就没得啥子人得。
  他说,你说四川话吧,我听得懂。如果只有我一个客人,你能不能把那音乐换一下,小虎队太吵,换点轻音乐,声音小点就好。
  她有点迟疑,还是用普通话说:好的,那,你喝点啥子呢?
  红酒,有吗。
  她一下子高兴了:有有有,你喝红酒,我给你打八折。
  她端酒过来,点燃小桌上的红烛:先生,对不起,放假了,小姐们都走了,没人陪你坐。
  小姐!陪坐!刀六不是第一次进这类场合,他在北京就和不三不四的朋友们去过很不三不四的地方,不是真想做点什么,就是想知道什么是什么。但小姐,陪坐,跟着就是陪聊,陪喝,陪舞,再跟着,就应该是谈好价钱,出去,找地方,用泊来语说,马杀鸡。这些,刀六在很多报纸和报告文学和小说里,看到过。
  就你一个人吗?刀六问。
  不,还有两个同事,她们出去逛街去了。
  反正就我一个客人,你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可以陪我坐坐吗。
  我!我不陪的,我是专门看吧柜的。她说,有点羞涩,灯光暗,看不清她的脸。
  哦,我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不懂,不好意思了。刀六说,又要了两碟小吃。

  有窗,有窗外的景致,见不到路人,时不时车灯闪过,听着轻松的音乐,再看窗外无声的世界,他有一种死城的感觉——远处高楼里忽明忽暗的家灯,稍稍有一点点的热气。
  先生,我,我可以陪你坐一小会儿,不过,这是,这是要收钱的。
  他说:多少钱?
  日期:2013-03-04 16:25:13

  刀六以前不抽烟,离开云也没抽,是深圳教会他抽烟的。在做门卫,当家教,发小宣传单的间隙,他没感觉累,感觉到的,是内心的一种忧伤。
  不是爱情,他的爱情并不忧伤,他的爱情像条小鱼,在水里自由的游着。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同饮一江水。
  他的忧伤,是物欲疯狂膨胀的忧伤。开放的沿海没有给他诠释明白‘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真正含义,只问了他一句:你有钱吗?有钱,你就是大爷,是神,是美国总统,是古龙,是诺贝尔,当然,得是活着的,死了的,没人顾得上理会你。
  从小到大,刀六都没为物质操过一点点的心。吃喝拉撒睡,家里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摆小画书,卖糖精水,开私人小银行,纯粹是自己给自己,也给小朋友找乐子。
  读高中时,他一个月有一百块钱的零花钱。他不知道一百是什么概念,云邮校毕业上班后,拿到第一个月工资那个高兴劲,让他很吃惊:上一个月班,就那么点点工资,才够他零花钱的一半!
  大学里,同学互相交流过生活费的多少。他不敢说,他只笑,无精打采的笑,他怕说出来同学看不起他。这很矛盾,在学校里怕父母姐姐给的钱多,在深圳怕自己挣的钱少——就算你是里根的儿子,在广州在深圳如果没有钱,你同样是上不了厕所,更别说吃点什么了。
  读了很多关于改革开放的书,读不明白。他思考,抓耳挠腮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抽烟,不为学什么智者,学大师,他想穿过缭绕的烟雾,看清眼前的世界——他一直认为,很多事物,不是面对面就能看得清楚,你必须适当的过滤,透过现象看本质——那烟,就是他的过滤器。

  富有和贫穷不是用钱来丈量的。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他的忧伤就在这儿,人们眼里只有钱,只剩钱,人看忘了人自己。
  这女孩可能比他大,也可能比他小。他不会问女孩年龄。
  女孩初中毕业,在家呆了几年。他已经差不多知道女孩的年龄了。
  老家很穷吗?
  也不是很穷吧,还过得去。
  那来南方做什么。
  找点事情做。你不知道,在我们农村,不管男的女的,如果没有后门没有工作,就只能种地。我不想种地。

  在老家,在区县,在镇子上,在乡里头,也还可以做点小生意,东跑跑西跑跑,能挣点钱,算是有点事做的,也蛮好玩。刀六说。刀六看到过镇上那群做生意的男人女人,要赶哪个集,约好,包个拖拉机,呼啦啦挤拖斗里,又笑又骂的,很生趣。
  也不是没做过,做过,太受气了,比在家养鸡养鸭还受气。女孩坐下来,好像忘了她的生意,很文静,很健谈:我们乡下的,先不说有多少本钱吧,去镇上和其它乡,占摊位要吵架要受气,要交这样那样的管理费,要受气,挤区县的公共汽车要你补货票要受气。去进货,钱多了在身上害怕丢,钱少了跑一趟成都不划算,就在县里进吧,看着县城的人赚着你的钱还嫌你进得少,气;生意没人家好,气;货没人齐全,气;货多了,背不动,那就不是气,大街上,直接就哭了,眼泪四颗四颗流,也不会有人帮你。

  刀六给她倒了杯酒,她一口喝了,差点没对着刀六喷过来:这就是红酒啊?我还以为是甜的,看着好看,又酸又涩,一点都不好喝,还贵。
  以前农村,书上说的,都是男耕女织,有分工的。现在,男也耕女也耕,再就是喂猪养鸡,哪有什么分工,我还想织布呢,织点布,换点盐巴钱,也算女娃娃的活路,也算其乐融融吧,哪有呢。
  刀六说,你书念得不错,怎么不读下去。
  读不下去,读不赢同学,他们太刻苦了。当然,我也刻苦,但他们更刻苦,同样学到十二点睡,爬起来一考试,就是考不赢他们。你晓得的,第一名只有一个,大家都在争,还是只有一个。
  另两个女孩子回来,看这个叫秀英的女孩在陪刀六,都咯咯的笑了笑,也不理。秀英过去解释了会儿,又回来了:对不起,我叫她们来陪你,她们说,就让我陪。我陪不好,你不要见笑。
  刀六点了支烟:挺好的,这样说话。叫她们再给上瓶酒吧。
  她很高兴他又要酒:你是做什么的,老板吧?这酒很贵,要一百多块一瓶。我们这小酒吧,平时喝啤酒的多,喝这个的不多。

  刀六没告诉她,一百多是一百多,这酒,还是假的。
  没必要为难这个不容易的女孩子。
  你看,尽是我说,你都没说什么话。要不,我陪你跳舞吧——我不是太会跳,你别介意。
  没事,这样就好。他说。
  她低头想了想,就坐过他的身边,很拘谨。

  那你到深圳了,在这上班,就算有事情做了吗。刀六问。
  也算,也不算。我是来进工厂做工人的,不懂,老乡一叫就来了。这边年底都不招工人,要开春后,所以,我先临时在这边老乡做的这个酒吧混一段时间,开春了,就去当工人。
  刀六看她,说到工人,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咖啡灯下,明亮了许多。
  酒吧站柜,不是也很好吗,同样,也是上班。
  不喜欢,很怕人的,有点乱,还有点那个,黄。她脸红了:我说过了,我出来不是为了挣好多钱,就是想找个工作,正正经经做事情,感觉一下,什么叫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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