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会,”医生不同意我的看法,摇摇头。“在他们心中会认为你太老实内向了,不至于认为瞧不起他们。这个你有点多虑了。”
这时门被推开。我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马,张开嘴,抬头瞪眼
日期:2014-08-11 19:13:25
望着门口。是父亲。他顺手掩上门,走了进来,侧坐在邻近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表情严肃,一改在外面谈天时的爽朗。他掏出香烟,递给徐医生。徐医生不抽烟,摆了摆手。于是父亲用火柴把香烟点着,在一旁闷闷地吸了两口。然后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徐医生。
“问题不大,”徐医生身体侧向父亲,“可能有点焦虑症状。另外步入社会早了点,属于青少年不适应症。”
父亲用嘴含着吸进的烟团,夸张地点着头。
“你儿子可能太内向了,有些自我保护,自我封闭。”
父亲把烟团深深吸进肺部,然后徐徐地吐出,笑着看着我点点头。父亲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还有一点,”父亲脸转向医生,用右手的食指在胸前指点着――这是他说话时常做的动作,“他脾气特别暴躁,有时候在家里一不顺心就砸碗摔盘子,甚至把锅都从窗口摔出去。脾气一上来我们大人都没办法。”
“哦!”医生非常吃惊地看着我,用左手的食指尖抠了抠右脸颊上那颗黑痣,“那不能这样。这种时候能控制住自己吗?”
我非常生气,扭头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父亲看着我,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们既然来了,对吧,就要把所有情况说给医生听,好让医生做出诊断,把病治好。病治好了,跟正常人一样,就什么也不怕了,对吧。”
我不屑一顾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盯着天花板,依旧不说话。但心软了下来。
“这么说来,你儿子还有点躁狂。”医生很肯定地说,随即看着我,“没关系,你爸爸刚才说的很对,既然来看病就要把所有事实说清楚,这样我才能给出正确全面的判断。你爸爸是心血管病专家,病人来看病,如果不把病情说清楚,他是神仙也不能看好啊。你说是吧?还有什么没说的就尽管说出来。其实倾诉的过程也是一种治疗。”
“对,”父亲站起身把烟头使劲甩出窗外,然后扶着桌面缓缓坐下。“你要听医生的,有什么只管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治病嘛。”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大体就是这么个情况,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于是看着医生的眼睛,相当诚恳地说:“情况就是我和我爸说的那样,其它的倒没有什么了。”
“你再想想。”父亲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确确实实没有可说的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有点不耐烦了,“我也很痛苦,我也希望自己的病早点好啊。”
父亲没再说什么,转脸笑着询问徐医生:“你看看应该~~~~~~”
“你儿子没什么大的问题,”医生说,“只是有些焦虑和躁狂。青春期嘛,多多少少都有点。慢慢来,要改变一下性格,学开朗一点,多和别人接触,要学会溶入社会。”
“有没有什么治疗手段?”父亲用试探的口气问。
“嗯,我给他开点多虑平和奋乃静回去吃。多虑平是治疗焦虑症的,奋乃静可以抑制躁狂。回去按时吃药,注意休息,生活要有规律,不要胡思乱想,有些东西没必要去想,活潇洒一点。这两种药都有安眠的作用,脾气上来了,看到不符合常理,就吃点药睡睡。慢慢就好了,别担心。现在青少年得这种病的人很多。”
“好,好,”父亲不住地点头,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医生低声说道,随后直起腰,开始用自来水笔在处方笺上“唦唦”地写着。这当儿父亲站到医生的身旁,弓着身,用右手撑着桌面,认真地看着他龙飞凤舞。
俄顷,医生握笔的手一顿,随后撕下写好的处方笺,交给父亲。父亲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满脸堆笑,相当喜悦地握了握医生的手连声道谢。徐医生握着父亲的手站起身说:“别客气。开了药回去按时服药,刚开始可能会有点困,困了就睡睡。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慢慢会好的。现在得这种心理疾病的人很多,前天还有一个大学生来找我给他看病,也和你儿子一样,人老实,不爱说话,还不如你儿子。得这种病的人智商都很高,想的问题太多,爱钻牛角尖。年纪大点,一般到了三十岁以后就自然会好的。”
父亲笑着对着医生不住地点头,最后松开医生的手,嘱咐我在屋内等候,自己推门出去买药了。
我问徐医生卫生间在哪儿,他说出门往左拐,走廊尽头就是。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笑着说:“我去把你杯里的茶叶倒掉。”
徐医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但我已快步走出房门。
我将玻璃杯中茶叶倒入卫生间的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将杯子冲洗一遍然后折回。
“你是要喝水吧?”徐医生接过杯子问,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铁皮罐,“我这里有茶叶,水你自己倒。”
“我不喝水,一点也不渴。”我笑着坐下。
我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夸张,很虚假,很做作。但我确实太想给人一个好的印象了。
“噢,那谢谢,谢谢。”徐医生从铁皮罐里抓了一小撮茶叶放进杯里,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茶。
“我出去看看我爸。”在医院的室内坐久了有点闷,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说让父亲去买药,自己却老鼻子老眼地坐在屋里,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向徐医生说道。
“好。”徐医生一边吹着漂在杯口的茶叶沫一边点头。
父亲在医院跑上跑下,经过一阵忙碌,开了一塑料袋的药。我俩回到徐医生的办公室同他道了别,然后来到二院门口拦了辆三轮车,兴冲冲地赶回家。
其实在医生面前我还是隐瞒了一些情况,毕竟有些事情是只能深藏于内心,而不便说出的。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情况。但后来随着病情的加剧,为了摆脱痛苦,我最终还是撕下了虚伪的面具,说了出来,但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回到家里,我一下瘫坐到沙发上,长长地吁了口气,人感到轻松了许多。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也许我有救了,或许吃了药病情就会慢慢好起来。我当时对治愈自己的疾病很有信心,对药物极其崇拜。认为只要按时服药,病情就一定会有所好转。就像人得了感冒,如果抗不过去,那么吃点感冒药就会万事大吉。不然发明这些药干什么呢,只要有这种药,就有这种药存在的理由,就肯定会对这种病有效。
屁股还没有坐热,父母就催着我吃药。妈妈非常热心地给我端来了一杯水,把药放到我的手心里。我看都没看就把药一把捂进嘴里,喝了口水,头一仰,连水带药干净利索地吞了下去。药物一时半会还不会发生作用,我走到自己的卧室拿出一本看了一大半的《雾都孤儿》,重新折回客厅,躺到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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