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检验了两万具尸体的日本法医讲述的故事》
第6节

作者: 十五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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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野正彦:《不知死,焉知生:法医的故事》
  日期:2014-10-30 16:10:00
  有时候也会像这次案件一样,在进行行政解剖的过程中发现杀人事件。法医的工作就是研究包括尸体在内的蛛丝马迹,还原死者的死亡真相。
  有一篇新闻报道的题目十分醒目:
  主妇被乱刀捅死,是强盗所为?
  我压下满心的震惊开始验尸。主妇死于失血过多,她的头部到胸腹间有二十几处伤口,应该是类似水果刀的刀具留下的,死相惨不忍睹。
  仔细观察尸体,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尸体头部及胸口的五六处伤口有出血等生活反应(生活反应是指活体对各种致病因子和外伤的反应,包括形态改变和功能变化),但其他伤口却没有出血等生活反应,且露出了黄色的皮下脂肪,是死后出现的。
  此外,尸体上并未出现与他人搏斗后留下的防御伤,可以推断出:死者是在无意间被刺到头部和胸口,受到了致命伤,在毫无抵抗的状态下倒地后,再被人乱刀捅在胸腹部的。

  这不是强盗作为,因为没有这么弱的强盗。电视里也经常会上演这样的情节,剑术超群的剑客只用一剑就能将对方打倒,也不确认对方是否死亡就收剑入鞘,英姿飒爽地从画面中消失了。
  弱小的人是做不到这些的。我觉得,凶手应该是害怕就算自己能顺利将死者击倒,一旦死者起身反击,自己就会处于不利地位,所以才会连捅数刀,导致死者惨死。
  由于没有目击者,我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凶手对死者有多么怨恨,而是凶手其实很弱小,比死者还要弱。所以我判断,不论是体力、年龄还是社会地位,凶手大概都是一个弱者。
  第二天的报道给这起事件画上了句号——“丈夫的情人,年轻女子已被逮捕”。各种评论相继而出,写的都是关于女性残忍、怨恨等方面的内容。
  但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凶手并不是因为残忍才会去捅死者二十多刀。这一点,尸体已经如实告诉我了。

  死者虽然不能说话,但却是目击者。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听到死者的声音。有时,我们能凭借这种声音查明事实真相,甚至将犯人绳之以法。
  这和考古学家可以通过一件陶器进行时代考证一样。
  没有什么会比死者更善于雄辩。
  ——上野正彦:《不知死,焉知生:法医的故事》
  日期:2014-10-30 16:58:00
  家破人亡

  有时,即使是一家人,一旦彼此间失去信任,也会家破人亡,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
  一个分店店长的家里有五口人,他、妻子和三个孩子。一家人过着安定祥和的生活,直到他们的长子因肾病去世,他们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因为长子的离去,母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精神状态也开始不稳定起来。由于失眠,她开始经常服用安眠药。据说母亲在结婚前曾一度住过精神病院,病情好转后才结的婚。
  男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很晚才能回家,长子去世后,他仍忙于工作,无心安慰悲痛欲绝的妻子,也无暇顾及家庭。
  妻子对丈夫的不满日益增加,她的精神状态也愈发恶化。没过多久妻子就开始怀疑,晚归的丈夫是不是有了情人。她的疑心越来越重,一天晚上,在丈夫离开公司后,她悄悄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正如妻子所料,她看到丈夫去酒店参加了宴会,还在喝高了之后和女服务生调情。女人心下大震,她不想听丈夫解释,当即和他争吵起来,夫妻的感情也自此冷淡下来。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妻子突然离家出走了。她在旅途中试图吞安眠药自杀,但没有成功。
  剩下的两个孩子(上高中的姐姐和上初中的弟弟)也深信,是父亲将母亲逼到这一步的。他们十分同情母亲,并对父亲的不检点行为表示异常愤怒。在旁人看来,只要把话说开了就能解开这些误会,但夫妻两人的对话却会立刻演变成争执,根本找不到和解的突破口,孩子们也越来越不信任自己的父亲。
  日期:2014-10-30 22:31:00
  那年秋天,妻子买了三箱安眠药,共计三百片。她将安眠药放到茶碗里,冲水喝了下去。长女从学校回来后,发现母亲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没过多久,弟弟也回来了。姐弟两人想追随母亲一起去死,但茶碗里的安眠药已经没有了。

  他们火速将母亲送去抢救。虽然母亲被送入了急救医院,接受了治疗,但一直意识恍惚,半天后就不幸去世了。
  姐弟两人十分怨恨父亲,认为是他害死了母亲,还表示只要有机会就要追随母亲而去。在他们的心情平复之前,父亲没有去上班,也不让孩子们去上课,他为了消除父子间的芥蒂作出了很大的努力。
  十多天后,孩子们精神抖擞地回到学校。父亲也觉得他们的家庭重新步入了正轨,于是放下心来,上班去了。但没过几天,就迎来了已故母亲的生日。
  和往常一样,父子和孩子们都在晚上11点左右睡觉去了。但姐弟两人其实是为了欺骗父亲才这么做的。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要在母亲生日的这天追随母亲而去。
  在听到父亲的鼾声后,姐姐叫醒了弟弟,并将事先准备好的六箱安眠药分给他一半。他们学着母亲之前的样子,将安眠药放到茶碗里,冲水喝了下去。临死前,姐姐还给母亲写了一封遗书:
  “妈妈,我们会在您生日时赶到您身边的。请耐心地等我们一会儿。今后就由我来照顾您。”
  她还给父亲留下字条:
  “在我们死后,请不要碰我们的尸体。是爸爸杀了妈妈。”

  弟弟大概也按照姐姐的指示做了。他们将喝剩下的茶碗和遗书放到桌子上,又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翌日清晨,父亲发觉孩子们的呼吸声不太正常,就和妻子自杀时的一样。他叫来救护车将孩子们送到医院,但小儿子没过多久就死了。大女儿也一直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在傍晚时去世了。年幼的姐弟两人都追随母亲自杀了。
  日期:2014-10-30 22:46:00
  至此,家破人亡。我不禁感叹:父亲真的有情人吗?母亲确实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而且,两个孩子真的已经成熟到可以理解父母之间的纠纷了吗?一些细小的摩擦导致了无法挽回的结局。但只要相互体谅,相互理解,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除此之外,我还深切地体会到作为成年人的责任。
  在我从事法医工作的几十年间,曾去过各种非正常死亡事故的现场。并非我对自杀怀有学术上的兴趣,只是因为我能读懂这些死去的人们的心,所以每每碰到此类案件就会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帮助他们。不过在我思考时,事件早已结束,我想什么也都于事无补了。
  我怀着满心的焦躁继续工作着。在工作中,我发现老年人的死亡案例急剧增多,他们不与家人交心,被家人排挤,在孤独中选择死亡。如果能将真相告诉世人,能为弱者开辟一条救济之路,那将会是卫生行政方面的一大壮举。而只有身处现场,调查真相的法医才能担任他们的代言人。我也逐渐认识到,这才是帮助他们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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