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任，我以前在地方台做过编导，采编播都干过，这次来主要是想做摄像！”于弘毅的话里真真假假，掺了一些水分，他做编导的时候，采访和编辑都干过，但播音确实没有干过，就凭他鲁智深一般的身材，往录播间一坐，那就是呈现给观众一堵墙啊，除非是配合播出介绍长城的纪录片，他去做主播才算是应景。
　　郭主任一边抽烟，一边剔牙，没有看他，于弘毅只好接着说下去：“我这次到北京来，主要是想挑战一下自己，毕竟自己还年轻，不想在一个小城里呆一辈子，您看您这边有什么样的要求？”
　　于弘毅心里想，不能老是我自己在这里唧唧歪歪，您老人家怎么着也得说几句，不能老是在那里剔牙抽烟斜着瞟吧，于是将球踢给了郭主任。
　　郭主任一边剔牙，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愣怔了半天说，行。于弘毅愣在那里，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问道：“郭主任，您的意思是？”
　　郭主任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留下来，然后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剔牙。

　　于弘毅心里一下子凉了，他觉得这个馅饼来得比陷阱还可怕，即使是从天上掉下来，也应该是和风细雨的风格，哪能是这种天打雷劈的风格，就好像你去大户人家求亲，姑娘还没见到，客套话还没有说完，更不用提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那边就急火火地说了，这门亲事成了，回家准备聘礼去吧。
　　要是这样，你怎么着也不敢娶这家的姑娘了，太不合常理了，于弘毅觉得这个郭主任就像那大户人家的管家，给他的感觉确实不是一般的不靠谱，他委婉地问郭主任，您看，我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注意和提高的吗？
　　“我见的人多了，你没问题！”郭主任终于将牙签扔进了垃圾桶，抬起头，正儿八经地看了他一眼，于弘毅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某些深意，心里便有了一些明白。
　　“郭主任，咱们为什么没有在央视办公啊？”
　　“哎，台里面太挤，没意思，就搬出来了？”
　　“咱们这个栏目在央视几套播出啊？”

　　“我们这个《环球法眼》栏目正在筹备，打算在一套黄金时间播出，你知道那个《今日说法》栏目吗？我们正准备将那个栏目干死，将我们这个栏目打造成中国最权威的法治栏目，你明天来上班就行了！”
　　郭主任显然是快人快语，准备结束面试了，于弘毅尽管心里有了主意，但是他还想做最后的测试，他感觉，现在的面试，变成了一个相互测试的游戏，双方都在发牌。
　　“郭主任……”
　　“还有什么事儿？”
　　“咱们单位提供住房吗？”

　　“什么？……住房？……哈哈哈……”郭主任大笑起来，说，小伙子，都什么年代啦，这个要求就不要提了，住房肯定要自己解决，现在用人机制改革，不再有住房这一方面的考虑了。
　　于弘毅心里更明白了，他又摸出一张牌，打了出去。
　　“郭主任，感谢您的认可，您看，我来了之后……”于弘毅心说，哪有面试不给谈待遇的，他知道这次面试基本上泡汤了，他算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北京油子，但他想把游戏继续玩下去。
　　“来就行了，刚才不是说了么？”
　　“您看待遇……”
　　“啊，你说这个问题啊，是这样的，待遇问题哪，我们的考虑是这样的，不但要有好的待遇，还要有好的福利，对吧？”
　　于弘毅现在真想找个牙签，自己在那里剔着牙，听着他的解释。

　　“我们的福利也是很好的，你说的待遇问题将来也会让你满意的，放心就行了！”郭主任说了这些，感觉差不多了，于是看着于弘毅，意思是可以了吧。
　　“郭主任，具体来说，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于弘毅看他不接牌，干脆就把牌翻过来，亮在了桌子上。
　　“这个问题我们是十分重视的，你们来了以后再说！”郭主任依然是太极高手一样，晃来晃去，绕来绕去，就是不接招。
　　“您这个问题不说，我不好做决定啊，万一我来了，您每个月给我一百元钱哪！”于弘毅给他开起了玩笑，并且把牌扔在了桌子上，不准备往下玩了。
　　“说老实话，你们都是新手，来了之后不一定能立刻干活，所以哪，在实习期内没有工资，过了实习期就有了。”郭主任感觉实在绕不过去了，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这个回答也算是在于弘毅的预料之中了。
　　“明白了，实习期多长时间？”
　　“这个没有具体的时间界限，要看你的表现，表现好了就很快转正，表现不好就不好说了！”

　　“好与不好，有什么具体的标准吗？”
　　“这个要看我们的磨合了，你知道，搞电视不是生产电视机，没有具体的标准，要看感觉，你要是有能力，我们能看出来！”郭主任现在没有心思剔牙了，他感觉客主已经易位，好像他坐在了被面试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如果得不得你们的认可，就会一直实习下去，直到下一个实习生出现……”
　　“当然，实习期间没有工资，但我们会提供相应的福利……”说到福利两个字，郭主任好像突然又找到了剔牙的感觉，他呲着牙花子说，“我们会每天中午给你提供一份盒饭，免费的，作为公司的福利！”
　　“明白了，老实说，你们这个环境挺好，也能激发人的斗志，毕竟不努力就会饿死的，但是我刚才想了想，我原来日常的工作干得多一些，创意性的活干得不多，可能不符合你们对人才的要求，所以我想，只能再找机会了，谢谢您，郭主任！”
　　于弘毅起身，礼貌地微鞠了一躬，然后往门口方向走，末了还看了一眼那个发火的姑娘，感觉她的心理素质真好，就这样的工作条件，她还敢对应聘者发脾气，要是生在战乱时期，做谍报工作应该是她最佳的选择。
　　出了佳境天城，他沿着路往前走，过了好长一段距离，在路拐弯处停下，他慢慢地蹲下来，用手抱住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和人，和他的生活完全无关，他禁不住悲从心来，天地之大，竟无他寸土立身之地。
　　京城大，居不易，希望再次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