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5-10 10:04:29
我再一次打量这个阿翔的“家”,出了神,发了呆,竟然看到阿翔打开门,伴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
他双手抱着一箱方便面,凹陷的脸颊被冷风冻得发红。他把面放在墙角,抽出其中一袋,泡上热水,在我身旁坐下,没等面完全软透,迫不及待“嗖嗖嗖”起劲地吃,眼睛还不忘瞄着书本,一刻不落下。那碗面,他吃得很香,很干净,连汤水都喝精光了。
接着,一整个晚上,他哪都没去,只是裹着棉被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看书。天气很冷,但是他没有开暖气,因为电费贵,也因为轰轰声扰乱他的思绪。
到了深夜,阿翔还在复习,但是肚子开始“咕咕”叫,他揉了揉肚皮,看一眼墙角的方便面,咽下一口口水,还是忍住了。
难熬的一个小时过后,门被打开了,福建女人提着个袋子,满身疲惫,拖拉着脚步走了进来。她把袋子往桌上一放,阿翔立马凑上去,打开一看,是半份炒面、几根青菜和几粒肉丸。他笑着对女人说:“哇,今晚还有肉丸剩,不错!”然后大口大口吃起来。
女人也不搭理他,倒了盘热水准备擦洗。这个天气,要脱光衣服洗个热水澡,要么贵死,要么冷死。“哎,那个谁,别顾着吃,你那一半房租还没给我,那白人肥猪又催我了!”
夜里,灯都熄灭了,女人上了床睡下,阿翔也困了,钻进被窝里,搂着这个大他近十岁的女人,彼此互相取暖。黑暗中,看不清脸,互相发泄白天里来自这个国家的压抑,还有种种难以宣泄的欲望。
我闭上眼,却仿佛看清了,看透了。
“老胡,去医院吧。”
我抓起老胡的手往外走。
去了医院,阿翔虚弱地睡着了。他脸色灰暗,脸颊下凹,瘦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我几乎不能看第二眼,因为我无法接受,那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无依无靠地躺在异国的病床上等死。
“老胡,我想好了,你帮我办手续,做检查!”
“想好了?”
“想好了!”
老胡看着我,半晌,认同地点点头。“你已经知道了事实,现在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你!放心吧,有我在,我会打点好的。”
听到这句话,我看着老胡,心一抽,再一次难过得痛哭流涕。
老胡说到的,也做到了。
他带着我办各种手续、做各项检查,当所有程序走完,医生说我的肾适合捐赠给阿翔时,我弄不清楚,他是舒了一口气,还是倒吸了一口气。但是,他依旧什么意见都没发表。
等到护士推着我进手术室,门要关起的那一刻,他才突然顶着门,从门缝里探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开口说:“你放轻松去做这个手术,无论将来怎样,‘笔架子’养你一辈子。”
我懂他的意思,这么多年了,我都懂,只是他没有说出口而已。我当了十年的裸模,老胡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作画后为我披上一条薄纱的人。
当那个戴着口罩,露出碧绿眼珠子的洋医生,俯视着我,询问我是否知道自己今天要进行什么手术时,我清楚而坚定地说出背好的英文:“Yes,I do”。
这句话听起来真像结婚誓词中的“Yes,I do”,只不过,在我的右肾移植到阿翔体内,我们变得血脉相连的时候,却也是我和阿翔的感情走到尽头的时候。
从前日夜盼望着终究会熬出头,如今才发现,原来熬过了头。
为了将来美好的日子,我们都在强迫着自己,伤害着自己。他不会知道我第一次脱光衣服站在一班同龄的青年男女前,苦涩的泪灼伤了心,留下一道道痕。我也不知道,他为了在那个异国生存,吃着方便面和别人的剩菜,搂着一个他年轻时最鄙夷的刻薄女人取暖,是不是心头也在滴血。
最终,那份我们藏在宝盒里,自以为珍而重之的感情,有一天我们打开时,却发现已经腐化了,没救了。
我的肾使阿翔恢复了健康。但我和阿翔的感情,病入膏肓,走不回头了。
日期:2013-05-13 12:04:16
颜如玉的手,紧紧地拽着那条火红薄纱围巾。
我和大布听着这个难以置信的故事,久久不能平复,心头的感觉,难以言喻。而颜如玉在诉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表情却异常平静,像在诉说着别人的事。
“我已经快34岁了,不老,也不小,有过对现实低头,也有残存的一点梦想。过去的坎坷,是抹不平的,只有往前走,才有可能走上康庄大道。”
最后,她淡然一笑。
在酒店宽大的休息室里,颜如玉站在落地玻璃大窗前,在我面前把衣服一件件褪掉。她很自然,但是我很羞赧。基于羞涩,我只开了一盏壁灯。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透进来,落在颜如玉的身上。她一丝不挂,月色下更显肌肤似雪,曼妙的胴体凹凸有致,不过于丰腴,不过于纤瘦,完美得恰到好处。
我靠近她,把婚纱递给她,她抬手抓起头发,柔软雪白的胸脯映入眼帘,一阵少女般的芳香扑鼻而至,令我一阵眩晕,脸红心跳。
“那是月光披洒一地的感觉……”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起大布的这句话。
她分明是雅典娜。
于情感,于艺术,哪个男人,哪个画家,能不爱上她?
“麻烦你帮我穿上吧!”
“哦,好的!”差点忘了做正事。
当她把身子侧过来时,我看到了,她右后腰间的一道长疤痕。那是一道新疤,微微凸起,透着肉粉色。
然而伤疤掩盖不了她腰臀的美丽线条,腰臀间那两个被艺术家奉为“圣涡”的腰窝,就是完美化身的标志。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拥有“圣涡”,哪怕她风华绝代。
尽管她的躯体有缺陷,有伤疤,但是作为女人,此刻的她,更美丽,更完整。
我不再细看,侧过脸,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婚纱穿上。
天啊,好美!
颜如玉香肩外露,腰身纤细,收身的婚纱紧贴着胸、臀、大腿,显露出她迷人的曲线,到了膝盖位置,纱裙又绽放开来,垂坠落地,优雅得体。
这一袭雪白,映衬得她像一朵白百合,高雅圣洁。
“舒心,你也快换上裙子吧。”
我的“伴娘裙”,是自己精心挑选的一条香槟色的露肩及膝短裙,穿上后,站在颜如玉身边,就像一只站在天鹅身边未进化完全的小鸭。
当我们换好装,化好妆,被化妆师、发型师簇拥着走出去的时候,大家都惊叹地看着新娘。
“哇,新娘子好美啊!”
“是啊,太漂亮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着小礼裙,手捧花球,撅起嘴,别过脸去,不看颜如玉。
这个女孩是今天的花童,一看就知道是胡老板的女儿。
据说那是胡老板和前女友生的。
“小茹,你今天真漂亮。”颜如玉笑着对她说。
她一脸不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我看到,胡老板一脸陶醉地看着他的新娘,又一脸疼爱地看着女儿,挺幸福的。
而在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美丽动人的新娘身上时,人群中另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我,那是大布。他穿着得体帅气的西服,换了个人似的,站在胡老板身后,作为他的伴郎。
我走向他,他故意先看向新娘,作出“惊艳”的表情,然后再看向我,作出“惊吓”的表情。
我直接拉着他的领带,把领带结往脖子上死劲勒紧。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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