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苦逼文艺男的成佛之路:细读王维及其时代》
第5节

作者: 王二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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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国子监为桥头堡,天才王维开始了向上爬的进程。
  日期:2014-02-22 14:41:37
  睡得晚,起得晚……更之
  07

  1.6-1、诗歌营销学(上)
  少年王维,“凡诸王驸马豪右贵势之门,无不拂席迎之,宁王、薛王(按:还有岐王)待之如诗友。”这点总是被人津津乐道,但很少认真探究他何来如此大的魅力,何以能够让这些权贵们所认识、所尊待?
  有种说法是,这得益于他的姓氏和他母亲的姓氏。太原王氏、博陵崔氏,曾被唐高宗认定为天下仅有的“五族七姓”之两姓,非常金贵。据此,有人便认为,靠这金贵姓氏,就使王维成为“布衣贵族”,成为诸多高官显贵愿意交结的对象。
  不能否认姓氏招牌的助益因素,但对其效力,大可存疑。
  我们的看法是:第一,国子监提供了平台;第二,王维自身有绝活。否则,光有平台,作为一个五品已逝官员之子,谁认你是谁?总得拿出点过人的东西,让人点赞、另眼相看吧?
  厉害的是王维的绝活还很多,作诗吟曲、吹拉弹唱、写写画画,样样牛。光作诗一项,就够亮瞎一干贵少的双眼。
  现存诗集中有王维近二十首早年时期(二十一岁之前)的诗作,其中几首至今仍是脍炙人口的名篇。在这些作品中,我们读到了受时代风气影响下的一些营销特质。
  那是个浮躁放荡、炒作成风的时代。为了出人头地、邀获名声,一代文人可说是不择手段,各逞奇能:
  据说,开元初,大概王维初入长安之前不久,那个高唱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王翰还是无名之辈的时候,曾这么炒作自己:
  他编撰了一份类似“当代文学家排行榜”之类的榜单,窃定海内文士百十余人,分作九等,将自己标作水平最高,与宰相、燕国公、人称“燕许大手笔”之一的张说,辞章名手、书法大家李邕并居第一,其他人都等而下之,并书成大幅榜文,趁凌晨人静之时,张贴于吏部东街,躁动京城。虽使自己仕途小受挫折,但却一炮而红,身价大涨。
  更早些时,“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前辈陈子昂初到长安,如此打响自己的第一炮:在人烟稠密的集市上,他花千缗也即百万钱买了一把胡琴,并以观赏珍罕之物的名义,邀约京城各位文人雅士到场。看到围得有个里三层外三册了,陈子昂将胡琴弹了几弹,将众人视线引到他身上,突然,只见他高高举起,狠狠砸向墙壁,咵碴,琴声碎了一地。众人惊愕间,他拿出写满自己诗文的卷轴,遍赠与会诸人。一日之内,陈子昂之名溢满京城。

  更晚些时,与王维同龄的李白西出三峡,干谒裴长史、韩荆州,自称:“巢由以来,一人而已。”后谒见宰相,递上一板,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
  再晚些时,还不出名的杜甫在奉赠韦左丞诗中,大言不惭地讲述他的早慧:“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杨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百世流芳的李杜二人,莫非是牛皮吹出来的?
  自我标榜、自抬身价竟至成为时代风气,说来也是制度所逼,科举及第也好,荐举征辟也罢,这些能做官的方式,莫不仰仗个人声誉大小。
  与王翰等人的外向型自我炒作不同,王维走的是市场导向型营销。换句话说,王翰等人只是想方设法推销自己,王维则通过对当时诗歌类型、诗歌读者和流行趣味的分析、认识,创作出满足京城权贵读者群所需的篇章,赢得了他们的认可和推荐,使少年的他脱颖而出、名闻京都。
  当时,主导京城上层社会艺术趣味的,仍是宫廷诗风和其影响所及的类宫廷文风。
  在这种时风笼罩下,“知识与思想的生产与再生产,常常要依赖装饰性的文学词语的推陈出新来维持它的过程,人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文词的琢磨、故事的构思、声韵的推敲上,在文学上的争奇夺艳,使得知识界充满装饰的意味,思想变成包装的工具,整个社会都弥漫着一种非学术化的趋向”。
  很显然,少年王维也积极参与了这“文学上的争奇夺艳”运动。他让自己诗歌出彩的方式,正是:思想内容上,以表达盛世情怀为主;技巧上,绞尽脑汁,极尽奇思妙想、辞藻铺陈、剧情逆转与精致对偶之能事。
  日期:2014-02-23 13:01:43
  1.6-2

  当时,整个社会互相传染着一种“盛世浪漫病”,如盲目乐观、天真浅薄、浮夸狂热、放荡糜烂等。少年王维响应这时代风气,表现这时代风气,成为“盛世浪漫病”的一个推波助澜者,赢得了“时代歌者”的声誉。
  在游侠、边塞、隐逸和送别等题材的诗中,王维做出了超越当时所有人的神奇表现。
  “盛唐边塞诗的序幕,是由王维拉开的。”他是怎么拉开的?在对“徘徊于酒楼歌馆的纨绔子弟和放荡少年”的“骄奢淫逸的生活和不可一世的气焰”的夸饰中。好长,缓口气。
  我们知道,前面读到的《少年行》其实是一组诗的第一首,其他三首是: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
  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

  如果说,第一首“新丰美酒斗十千”意在表现这帮权贵少年的醉酒狂歌、放荡不羁,还算写实的话,那接下来的三首听来怎么都像是酒醉后的梦话,不,叫理想,还层层递进呢:
  一、远去边疆的赴汤蹈火、雄心壮志。畅想自己先是加入羽林军,护卫当今天子;后随骠骑大将出征塞外。最狗血的是这句:“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牛逼吹得真好,千百多年来让无数颗少年心为之神往。
  二、建功立业的智勇双全、英勇威猛。我谁呢?左右开工的神箭手,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专取敌人主帅之首级。
  三、封官进爵的风光与气派。归来见天子,欢宴、论功、封侯、佩印,无上荣光。
  边境生活的艰难困苦,将士之间的勾心斗角,军营同样存在的权力倾轧与对权力的依附,对远在长安繁华都市的少年,都似乎是不存在的。
  他们只管做任我驰骋的好梦。梦的尽头,是功成名就。

  隐逸题材,或准确说奇幻题材方面,少年王维最大的贡献,是发现了陶渊明。“可以说,王维是第一个彰显陶渊明的盛唐诗人。”(入谷仙介语)陶渊明后来被公认的名篇《桃花源记》,王维在十九岁时将其改写成七言古诗,历史上应该是第一次将“桃源”推向了万众瞩目的高台。
  桃源行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去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
  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
  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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