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1-26 09:05:25
　　第十三章　什么是幸福（1）
　　果子
　　1
　　根据度娘提供的数据，武汉距离漯河，不管公路还是铁路，都是三百七十公里；西安距离漯河，公路五百八十公里，铁路六百五十公里。
　　当晚，武汉大学的一辆商务车率先开进了漯河火车站派出所，堂堂武大，怎么会将他们学校小有名气的才女丢在派出所的留置室？
　　派出所所长还想在武大人高马大的学工部部长面前参上一本，该部长甩都不甩他一眼，武大是副部级高校，该部长起码正处级，自然不刁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当听到该所长痛陈我们几人尤其是武媚的非法行为后，部长板着严肃的面孔：“公『安』办案要讲证据，希望你们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如果我们的学生有问题学校绝不会姑息，但如果谁想给武大泼脏水，到头来恐怕那些脏水还得他自己喝下去。”

　　所长脸涨得像猪肝，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日期：2014-11-26 09:20:36
　　武媚离开前挨个和我们拥抱。一般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要放最后的。对武媚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郑国楚吧，但她却是最先拥抱了郑国楚，还很心疼地抚摸了郑国楚的伤口，“你这个不会说武汉话的武汉小男生，还算没有给九头鸟丢人哦！”
　　郑国楚呲牙咧嘴地笑。武媚又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因为是悄悄说的，我们都没有听到，多年来我好多次向郑国楚探听这句话，高兴的时候，悲伤的时候，郁闷的时候，激动的时候，包括酒喝大的时候，郑国楚都没有说。
　　我是第二个被武媚拥抱的，不管从前往后数还是从后往前排，夹在中间的我看来都不是重要的，这个我也理解，所以很心安理得地予以接受。她给我说的话只有四个字：“珍惜相思！”
　　日期：2014-11-26 09:26:10
　　我不想珍惜相思，我只想珍惜相守。相思太痛苦了，痛的几乎让人想把心挖出来洗一洗。

　　无论随后会来哪个学校的领导，已经决定了我要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在讨厌的警察眼皮底下和倪若晴分别。
　　武媚又和倪若晴拥抱，她可以是女汉子，但倪若晴永远也不会是。在倪若晴的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掉后，武媚的眼眶也红了。
　　“妹妹不难过，姐姐在武汉等你。”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他们学校的车。
　　若干年来，武媚一直在武汉，却一直等不到倪若晴。若干年后的某天，武媚骂我没出息，“林阳，你倒是给姐把倪若晴带到武汉来撒，姐还等着请她在老通城吃豆皮！”
　　我没有说话，拽着她的胳膊开着郑国楚的车将她拉到老通城，一口气吃下两份豆皮说，买单吧，我替倪若晴吃过了。
　　武媚将一杯豆汁泼在我身上，“你，怎么不去跳长江！”
　　日期：2014-11-26 09:26:39
　　如果老通城就在长江边，说不定我就跳了。我看了看店外，中山路车水马龙，就是看不到浑黄的江。
　　武媚一语成谶，两千零六年，老通城拆迁了，原址成了过江隧道的出口。新的老通城豆皮又在武汉多个地方雨后春笋般往出冒，但武媚再也没有机会请倪若晴在接待过***西哈努克的那家豆皮店一饱口福。
　　日期：2014-11-26 09:39:44
　　武大的车和我们学校的车在派出所门口打了个照面，两位学工部长还是熟人，寒暄几句后挥手告别，临走武大的部长还不忘叮嘱我们的部长，“打架的学生未必就是坏学生，说话的警察也未必说的是人话撒！”
　　领教了武大部长的不怒自威，派出所长没敢继续在我们部长面前说鬼话，不过他的人话咋也听着不那么顺耳，比如他说：“年轻人嘛，容易冲动，我们也觉得交给学校教育教育就行了！”
　　学校当然会教育我们的，火车上的事姑且不说，就是擅自离校多日这件事，就够我和郑国楚慢慢消化的。
　　部长让我和郑国楚上车。
　　“老师，我能不能随后自己回学校？”我说。

　　部长瞪大了眼睛，“你说啥？”
　　日期：2014-11-26 09:50:36
　　派出所长趁机煽风点火。我不知道这个披着警皮的家伙是否煽起了我们部长的火，反正我被他煽的无名火起，心道去他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田部长，我知道我违反了校规，我愿意接受学校的任何处分。但是——”我将目光转向楚楚可怜的倪若晴，“就算学校决定明天就开除我，我也不会在这时返校，而将女朋友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部长随即留意到一直被他无视的倪若晴，如果他在心里初步判断我和郑国楚不是啥好学生的话，绝不会以同样的印象定义倪若晴，因为她眼巴巴泪汪汪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现代版的林妹妹，谁见谁怜，花见花残。
　　部长哦了一声，若有所悟。
　　“这位同学是哪个学校的？”部长问倪若晴，语气和蔼，和刚才训斥我和郑国楚时相比像换了一个人。
　　日期：2014-11-26 10:04:45
　　贱人就是人贱，卑贱不以位高而转移。比如我们这位部长，我和郑国楚想向他汇报事件的来龙去脉，在他一通呵斥下只能噤若寒蝉。倪若晴没打算也没义务给他汇报，他却问了个事无巨细，恨不得连我们在西安的几天都干了啥都了解个一清二楚。
　　女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为什么我和郑国楚遭受的是训斥，倪若晴和武媚迎来的却都是和风细雨的关怀？难道是我们性别的错？咋不让个女人当我们的部长呢！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部长的怜香惜玉，他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在将我们三人全部带走的要求未果后，他和司机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由我和郑国楚继续在派出所陪着倪若晴。她学校的领导是坐火车来的，要到次日早上才能到漯河。
　　日期：2014-11-26 10:14:53
　　因为学校已经出面，我们得以离开压抑的留置室，在派出所的接待室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那里有两条长凳，我让倪若晴靠在我身上，想哄她睡，她连折腾带惊吓软的像一团面却还不肯睡。“林阳，别让我睡着好吗？我怕一夜睡起来就要和你分别。”
　　黑暗中，我紧紧咬着嘴唇，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忍痛吞下了自己的血。
　　半夜，迷迷糊糊间，听见倪若晴喃喃自语，我以为她在说梦话，却感觉挨着自己的那个身子滚烫无比。倪若晴发烧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摸索着打开灯，倪若晴面孔潮红，额头渗着细密的汗。我心急如焚，一边替她拭汗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倪若晴费力地睁开眼睛，她似乎想对我笑，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便渗出了血丝。
　　蜷在另一条长凳上的郑国楚也已醒来，扒着值班室的窗户喊警察。半天后，白天那个胖警察踢着拖鞋走了过来，“大半夜的，喊啥！”

　　日期：2014-11-26 13:23:21
　　“我朋友发烧了，求求你有没有药啊！”我又急又心疼，哪有心情和精力和他争辩。
　　胖警察嘟囔着开了门，摸了摸倪若晴的额头，皱眉说：“好像烧的不轻。”
　　“麻烦您告诉我附近哪儿有医院。”为了倪若晴，我愿意向他说尽所有好话。
　　“医院这会都关门了，就算有开门的，我也不能让你们走啊！”胖警察为难地说。
　　“求求您了！”为了倪若晴，我愿意向他下跪。

　　胖警察皱着眉，想了想说，“你们等一下。”
　　十来分钟后，他拿来了一个脸盆，里面有条半新的毛巾，还有两瓶矿泉水。
　　“走廊尽头有水龙头。”他把脸盆递给郑国楚，又将矿泉水给我，水瓶旁，是一盒白加黑。
　　这一盒药，一下子让我惭愧不已，我嘴里说着谢谢，那个“黑”字在眼前便有些云遮雾罩了。
　　日期：2014-11-26 14:16:10
　　吃过了药，喝了些水，倪若晴沉沉地睡去，呼吸也慢慢从起初的粗重变的平缓。我不敢睡，隔一会便给她敷上毛巾，隔一会摸摸她的脸，看着怀中这个憔悴的女孩，一阵一阵地心酸。
　　对面长椅上的郑国楚，莫名其妙地发出一声叹息。
　　我操心着倪若晴，几乎将他忘了。
　　“老郑，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他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似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语：“真令人羡慕啊！”
　　伙计，我们流落异乡，饥寒交迫，贫病相加，一对恋人分别在即，就不要说羡慕啥啥这种风凉的风花雪月吧！
　　我的身上写着落魄，我的心中藏着悲伤，我以为倪若晴也是，但其实她不是。
　　日期：2014-11-26 15:05:41

　　此事过去很久之后，我已经从武汉回到西安，我们俩已可以常常在一起，有次正卿卿我我的时候倪若晴突然问：“林阳，你知道我最幸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我正意乱神迷，魔爪在她的身上游走，烈焰追逐着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我知道，你这会就最幸福”
　　倪若晴抓住我不安分的手，摇摇头，“不是”。
　　我停下动作，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那一定是我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娶你过门的时候了。”
　　倪若晴笑骂：“我才不要嫁给一只猴子呢。”她满脸幸福的憧憬，“你娶我那天我一定很幸福。可是那还没有发生，我只能想象，想象和感觉是有区别的。我说的是已经感觉到的。”

　　“那是什么啊？”我心急火燎，手又开始不安分。
　　倪若晴却没有热情回应，她若有所思，良久缓缓说道：“林阳，你知道吗，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河南的那个派出所生病的那晚。原来，生病也可以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