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1-27 14:54:43
我走了进去,毫无主动性地往硬纸盒里装螺钉。由于心不在焉,手一抖,螺钉洒了一地。
汪忠实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吧唧了一下,用胳膊肘把我撞开,蹲到地上将洒了一地的螺钉往纸盒里拾。我的胸口被他撞得生痛,但我没有说话,很尴尬地呆站在那里。
袁和文看了汪忠实一眼,立马蹲到地上帮着他一块儿捡拾地上的螺钉。
秦熊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一边领着料,一边“呵呵”地笑个不停。
汪忠实看了看秦熊,不满地说:“大熊,你再笑,我们就不带你干活了,你自己一个人干吧。”
袁和文眯起眼睛,张着大嘴,冲秦熊喊道:“你个鸟人过来帮忙!”
可秦熊并不听他们的话,又笑了两声,开始一边跟仓库保管员聊天,一边继续领料。
下面的时间里,我一直处于尴尬不安和神情恍惚之中,现实的画面变得有些扭曲,周围的一切时真时幻,而我仿佛不在其中,好像身居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中观望着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料全部领完,我还手撑着桌面呆呆地站在那里。秦熊用指尖捅了我一下,我才缓过神来,同他们一起往回走。
在我们领料的时间里,小装组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运来了一大堆机柜,足足有二十个以上,原先空荡荡的房间变得拥挤不堪,连走路都要侧着身子。
机柜只是简单地用金属立柱支撑起骨架,外面的面板、里面的各种设备和工件则需要我们根据图纸来进行组装。
看着这满屋的机柜,堆积如山的设备、工件和忙碌着的同事,我感到异常得烦躁、恐慌和不安。不知所措地站在房屋中间,我局促地一步步地退到门口,手扶门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想到坐在家中的沙发里,喝着浓浓的香茶,看着精彩的电视节目;想到父母亲和蔼可亲的面容;想到在一个秋日和煦的午后,我坐在大伯家的滕椅上,阳光透过茂密的梧桐树枝叶,洒在摆有假山的写字台上,一只身有残疾的老猫蜷缩着身子睡在假山旁,大伯绘声绘色地讲着他过去的故事。再看看现实中忙碌的人们,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那些温馨的情境中去。我感到这儿根本不是我待的地方,这个世界不属于我。
我终于明白,这些天来心中那一丝隐隐的恐慌是来自于何处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便假装上厕所,从围墙翻了出去。像个竞走的运动员一样,快步向家赶去。
周围的景致如同梦幻一般,世界出奇得寂静,我仿佛走在世界的尽头。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心如同死了一般,什么都想想,但什么都想不进去,只顾快速地机械地往家赶。
到了家中,我“呯”地一声关上门,扑倒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完后,我哀叹自己已经不适应这个社会了,这个社会已不属于我了。这个世界除了恐惧外,什么也没有。
我想我是在家中待的时间太长了,过于清闲,过于舒适。每天不是端着茶杯,抽着香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书,沉静在电视剧和小说所营造的乌托邦中,就是睡觉、吃饭。要么就是到大伯家,在祥和的氛围中听他讲另一个乌托邦的故事。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四个月之久,在这四个月里,我一直处于懒散、宁静、休闲的状态。然而以这种状态突然投入到具有纪律性、集体性、协调性的热火朝天的工作环境中,其结果可想而知。
我潜意识中早就本能地发出了不祥的信号,一直以来内心那一丝隐隐的恐慌,就是对这一结果的预兆。
一个人,特别是朝气蓬勃的年青人,千万不能让自己长期地闲下来,不能让自己与社会脱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之所以患上了心理疾病,与我技校后期那八个月无所事事地在家中等待分配工作有很大关系。可惜不知是命运不公,还是性格使然,让我不顾前车之鉴,不幸地使自己在一个弹坑里遭到了两次炮击。
我想把心中的一切都说出来,彻底地说出来。但这又让我变得烦躁起来。我在家中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在沙发上坐不到半分钟,又立刻站起来,走入厨房,透过铁窗的玻璃,观看屋后的山邱。那山邱被我观望过无数次,我闭上眼睛,都能知道山邱的任何细微之处。可是不看它,我又能干什么呢?看了两分钟的山,我又踱回自己的卧室,躺倒在床上。心情依然无法平静。
在焦躁中终于等到母亲的归来。妈妈一打开房门,我便哭着扑了上去。
这下可把妈妈吓了一跳,妈妈赶紧扶住我的胳膊问道:“哎哟,怎么啦,怎么啦?”
我呜呜地哭了一会儿,说道:“妈妈,我实在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待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嘛。”妈妈瞪大眼睛看着我问道。
这时爸爸也下班了,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我又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大声地哭了起来。
爸爸脸一寒,面色变得异常严肃,沉闷地说了句:“怎么搞的?”
我抽泣着说:“爸爸,你救救我吧!我实在没办法了。”
爸爸没有说话,脱下白大褂,把它挂到衣架上,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
妈妈把我拉到客厅,说道:“好孩子,遇到什么事了?跟我们讲讲,有爸爸和妈妈在呢。”
我的心弦又被拨动了一下,我又呜呜地大哭起来。
爸爸缓缓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着后,放到嘴中深深地吸了两口。然后指着旁边的沙发,温和地对我说:“来,山林,你坐下来,有什么话跟我们说说,啊?是工作上的事吧?”
我止住哭泣,用两只袖口左右开弓,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但并没有落座,而是走到客厅的一个墙角处蹲了下来。每当我伤心无助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在某个墙角处蹲着,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这样会让我感到舒服一些。
“爸爸,我实在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了。我已经不适应这个社会了。”我绝望地说道。
“怎么啦,是不是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在爸爸身旁的沙发上侧着身子坐了下来,问道。
“下午大家都在干活,我见了那工作的场面,感到手足无措,心里紧张得要命,根本没有办法参与其中。当时死了的心都有。下午我是连招呼都没打,翻围墙从厂里逃回来的~~~~~”
“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有谁说你什么了?”妈妈问道。
爸爸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妈妈一眼,责怪她打断了我的话。妈妈没再说什么,一脸的无奈和忧愁。
“没有,是我不适应这个社会了,一看到成堆的工作任务,一看到那些忙碌着的人,我心里就发毛,特别得紧张。前段时间没有活,大家不是看书就是聊天,所以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开始大干了,我该怎么办?我害怕那个场合啊!”说完,我非常无助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可能还是没有适应环境,对新的地方有点排斥。当时你不应该在家待那么长时间,长期在家待着,无所事事,好人也会憋坏的。”爸爸低着头看着我,小心地用商量的口气说。但他所说的话真是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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