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3-30 14:26
　　第八章
　　“我是问，为什么余中楼的棺材是空的！”我重复一遍。
　　余云慌了神，愣住半天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余云问道，语气渐趋平静。
　　见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才继续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一时也解释不清楚，说出来你也不信。”
　　余云眼睛眯了起来，说道：“但说无妨。”
　　见他如此咄咄逼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是阴间代理人，负责处理人间鬼事。”白琳忽然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道破了我们的身份，我有些惊讶，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有人信吗？
　　释比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怎么样......我说了你不会信......”
　　“不，我信。”余云点了点头，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声说道，“101公寓。”
　　余云的话如重锤敲在我们心中，让我们三个都震惊不已，他居然知道101公寓！

　　“你怎么会知道101公寓！”这回轮到我激动了，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就这样被轻易叫破身份。
　　“你们能知道大龙沟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101公寓的事情。”余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听说101公寓。
　　我觉得这位释比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正因如此，才显得深不可测，尤其当他叫破我们身份的时候。
　　“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应该也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吧？”白琳说道。

　　余云先是冷笑两声，然后不知是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确定余中楼的棺材是空的？”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余中楼的棺材我们也没挖开看过，一切都是老余告诉我们的。
　　见我们不说话，余云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老余一眼，也不说话。
　　看他这个反应，我干脆把昨夜在墓地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余云，反正他连我们的来历都知道了，再让他知道更多的事情也无所谓，而且，我说的这些，恐怕这位释比都清楚。
　　果不其然，听完我说的话，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活棺祭祀在大龙沟自古便有......”
　　“不是几十年前才出现的吗？”我打断他。
　　余云抬起头看我一眼，说道：“没错，大概是三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我才22岁，刚刚大学毕业，老释比——也就是我师父很着急的把我叫回了大龙沟，回到大龙沟我才知道山神发怒，圣地出事了，老释比带领全村人在神林祭祀，请求山神的宽恕。”
　　“后来呢，活棺祭祀是怎么来的？”

　　余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当时我和老释比吵了一架，那一次，我们争吵地很激烈。”
　　日期：2014-03-30 14:29
　　“吵架，为什么？”
　　“你知道，那个时候，山里走出个大学生有多不容易，老释比对我十分疼爱，也寄予厚望，所以才在那个时候送我去读书，希望我将来能胜任大龙沟村人人敬重的释比，可是到了外面，见了精彩的世界，年少轻狂的我就不想留在大龙沟村，当时很想出去闯荡一番事业，觉得释比就是糊弄人的迷信，甚至对此非常厌恶。于是不顾老释比的阻拦，一个人离开了大龙沟村。”
　　“后来呢？”
　　“后来？我在外三年，自认为混得有模有样，便想回到大龙沟村，老释比不止是我的师父，更像是我的父亲，我当时觉得释比是迷信也是急糊涂了才说那样的话，你们可能不明白释比在羌族人心目中的地位，老释比选择了我，我便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将大龙沟村的历史文化传承下去。于是那年我回到大龙沟村。”
　　他顿了顿，眼泪忽然从眼角落了下来，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可是，当我再回到大龙沟村的时候，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三年前我负气出走，不过是为了向老释比证明我能够闯出一点名头，可是，当我再回来的时候，老释比已经快不行了，三年里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为什么会有活棺祭祀？”
　　“这是山神的旨意，我无法违背。三年前那场祭祀之后，老释比的身体便突然不行了，后来老释比离世，大家都认为是山神的惩罚，这件事当时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就那么离开......
　　“每一任释比死后都会被葬入圣地，由新任释比将其尸首送入圣地，那天，大龙沟的村民都跪在神林山外，我带着老释比进了圣地。”

　　余云忽然停下不说，而是看着老余。
　　老余嘴角开阖不定，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没错，老释比走得时候，我也在场，当时......圣地里传来十分可怕的声音，村民都很惊惧，只是，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您就从圣地里走出来，只是不停地重复山神发怒了，整个人像得了癔症，也不理会任何人，也不听任何人说话，后来每天您都往圣地跑，大家都以为您疯了，当时这件事吓坏了村民，七天后，您一个人离开了大龙沟村，一个月后，您又回来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后来才有了活棺祭祀这件事。”

　　余云忽然眯着眼睛看着我们，深吸一口气，说道：“没错，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我知道，我不愿意说是因为太可怕了，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愿意提起。”
　　虽然余云这么说，看上去很是恐惧，但我知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一定会继续说下去的。
　　“究竟在圣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入圣地以后，我把老释比的尸体安放在其中，然后跪了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头，当我磕完第三个头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老释比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当时我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头皮发麻，吓得不轻，因为我从小就和老释比生活在一起，我太熟悉他老人家，当我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那不是他，以前无论我做什么事情，老释比看我的眼神都是慈祥和温和的，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可是当时的那双眼睛里，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恐怖，不带任何感情。”

　　说到这里，余云停了下来，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当时虽然害怕，但那毕竟是老释比的身体，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便开口对他说话，可他面色青白，始终不发一言，我越来越怕，想要逃走，但又做不到，我本以为这是诈尸，可我走到哪儿，老释比的眼睛就转到哪，那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老释比没有死，只不过再不是以前那个慈爱如父亲的师父了，不知为何，我失声痛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说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追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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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经？”
　　“没错，释比间通过师徒传承部落文化，形式便是一部部羌语叙事长诗，很小的时候老释比就教我唱经，我能背诵很多释比经典，而当时老释比唱诵的释比经典，也是我曾经多次听过甚至早已记在心里的内容，但是那个时候，声音从老释比的口中发出，却如兽吼，振聋发聩，仿佛能钻入人的灵魂里，那声音给人感觉就如山石崩塌，禽兽奔走，我没有办法具象化，但我却能奇怪地感觉到那是灾难的声音。我不敢离开，只能颤抖着听完，唱完之后，老释比便合上眼睛，坐在原地不动。我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的身体僵硬而冰冷，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后来呢，你为什么一连七天每天都往圣地跑？”
　　“因为老释比没有唱完。我预感到老释比似乎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出了圣地，我魂不守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直到第二天，我感觉到圣地里有个声音在呼唤我，我没有办法抗拒，身体如行尸走肉，不听使唤地便进了圣地，进去之后，老释比早已睁开眼睛坐在那里看着我，我走到他身前跪了下来，继续听老释比唱经，声音依旧是那么令人绝望与恐惧。一连七天，每一天我都会进入圣地听老释比吟诵经文。”

　　“经文里都说些什么？”我很想知道老释比当时唱的是什么经。
　　“经文的内容都是我熟悉的，关于羌族的传说和历史，都是一代代释比口口相传积累下来的，说来话长，和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在第七天最后的时候，我听到了一段之前从未听过的内容，正是因为那段话，才有了活棺祭祀。”
　　“什么内容？”
　　余云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来回逡巡，似乎有些犹疑不定。

　　“那是一段关于山神的传说。”说完，余云就在我们面前吟诵了一段长诗，奇怪的音节从他口中发出，极有节奏感和韵律感，情绪诡谲多变，虽然我完全听不懂羌语，但是其中的情绪缓急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唱经的时候，余云的脸上露出神圣和恐惧交杂的复杂表情，而老余在一边听的早已瞠目结舌，一双恐怖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像是听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