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成长》
第50节

作者: 山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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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12-11 14:58:48
  我依然背着身子,敷衍他俩:“没事,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
  两人似乎并不在意我反常的举止,没再说什么,从我身后匆匆而过。
  我将泪水用袖口擦去,过了一会儿,约摸着别人已看不出来我哭过,才走进小组,侧着身子坐在板凳上看汪忠实他们干活。
  在后来的十多天里,我一直尽力地跟在师父后面学,师父也试图努力教会我看图纸,可是收效甚微。他们觉得很容易理解的东西,在我看来却相当复杂。别人一点就明,而我却要思考很长时间。别人可以举一反三,而我却机械木讷。
  有很多东西必须经过近乎完美的具体说明、逻辑认证,合理性毋庸置疑,才能被我的思想所接受。而世上有些东西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有很多空白之处是要发挥自己的联想力来填补的,是要靠自己的心灵去悟出来的。而我正丧失了这些能力,变得呆板僵化,像一块毫无生机和灵气的冷冰冰的金属。
  直到这时,我才感知并接受我部分社会功能丧失的现实。我已不再是一个有着正常思维和心智的人了。越是追求完美,越是不完美。
  最后师父对我彻底的失望了,没有继续教我的耐心了。他说了句:“理论要和实践相结合,你先跟着他们一块儿干,干熟练了,图纸也就慢慢能看懂了。”然后就把我放弃了。
  从那以后,我便丧失了对自己工作能力,甚至其它各方面能力的信心。觉得自己干什么都不行。一件事情在干之前便会认定其结果必然是失败的。
  这种自卑的心理一直影响了我很长时间,直到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才有所改善。由于性格和疾病方面的原因,现在还远远谈不上已经建立了自信心,但较之那时还是大大地前进了一步。我现在相信只要做出努力,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干好的。
  我跟在汪忠实他们后面滥竽充数,他们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比葫芦画瓢,没有丝毫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这样当然会受到他们的歧视。有时他们说话不大中听,我的自尊心会经常受到极大的伤害。
  我开始觉得小装组的一切是那么地让人恐惧。每天上班之前,特别是中午吃过午饭,在等待上班的时间里,心里都隐隐地感到一丝恐慌,有时甚至会心跳加快。
  到了班上,也不能跟同事们融洽地相处了,一改刚来时的火热,似乎与他们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在他们面前,好像成了小装组的外人,好像是个异类。我好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无法让人理解的世界。

  这时我想,我又失去了一种能力,如果到了另一个新的环境,我还会是这样。人实际上就是某种液体,放在不同的容器中会出现不同的形状,人具有天生的自我调整功能,而我在这方面却开始变得异常迟钝。我仿佛是这种液体的凝固体,无论放在哪个容器里都格格不入。
  于是我又开始回避。自上班以来,我总是在回避,那时我想,也许回避将像影子一样伴随我的一生。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经常迟到早退,甚至经常不去上班。开始的时候还让汪忠实帮我向师父请假,慌称身体不舒服。可后来,连假也不请了,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去就不去了。劳动纪律对我来说形同虚设。
  刚开始,师父真的以为我身体不好,还拎着水果来我家看过我一次。可谁也不是傻子,时间久了,师父便知道我并非身体不佳,而是厌恶上班,找我谈过几次话,让我好好工作,不懂的东西慢慢来,不要求急。但我根本听不进去,为了逃避现实,为了保护自己,我把师父的话当作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后来师父出于我父亲的面子,也没把我怎么样,而且有人问起,师父还帮我打掩护,说我身体不好。

  我经常待在家里,白天睡懒觉、看书,晚上看电视或者找同学聊天。对未来没有一点的打算和担忧,人堕落至极。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拿我又没有办法。
  由于心境的不佳,强迫症状变得严重起来。有时会突然被一件事情困扰,这件事情会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意识深处的怪兽吼叫着窜出。
  这时我就会突然感到一阵胸痛,就像心脏倏然被一根大棒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闷闷作痛,心里像噎了块馒头,感觉有一口粗气喘不过来。接着,又像有一把尖刀在我心口狠狠剜了一下,胸口开始剧烈作痛。有一股热血涌入头部,头脑开始感到紊乱无序。
  就这样我会为突如其来的某件事情缠绕,纠结不止,久久不能释怀,想不通,更放不下。我时常在某件事情上进行反复地逻辑推理、因果论证,一旦思维受阻或不符合自己的逻辑,便又重头开始,直到想通为止。可即使想通,也依旧挥之不去,长时间地纠缠着我。心理上的痛苦同时伴随着以上生理上的痛苦。有时真是感到生不如死。

  更为严重的时候,我甚至连房间里的东西都看不顺眼,觉得摆放地很不能让人满意。于是对房间里的物件进行反复地整理,可是越整理越觉得乱,始终达不到内心完满的要求。有时累得额头渗出汗来,还是依旧停不下来,心绪无法平静。
  早晨醒来,睁开双眼,心里便一阵痛楚。意识到又一个新的一天来临了,又一个痛苦的一天开始了。在这一天里不仅要承受往日的心理煎熬,同时又有许多的不确定因素在等待着自己。这具有可能性的许许多多不确定因素所造成的后果,对我而言又绝大多数是让我神经遭受挑战和让人惊慌恐惧的。可以说,我同时活在不确定性因素的阴影里而不可自拔。
  我的病情严重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这让我痛苦不堪,让我如同活在炼狱之中。有时我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可能是为了某件罪恶的事情来接受惩罚的,是来赎罪的。不然不会让我的心理和生理上接受如此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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