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活下去——南宋的百年挣扎》
第32节

作者: 暮雨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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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4-19 08:43:13
  重新划界以后,大片国土沦丧,连吴氏兄弟苦守多年的和尚原、方山原也都失去,其他各州土地,多数都是当年岳家军舍死忘生攻下来的,岳云在邓州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身影,可能时人还历历在目。岳飞攻下商州后,转交给知州邵隆,经过这十余年的经营,已经颇具规模,被迫交给金人之后,邵隆被改派为金州知州,但愤怒的邵隆经常让手下的士兵化一下装,然后去商州搞金军一票,金军不堪其扰,就找南宋投诉,秦经理当然配合,先是把邵隆调走,不久之后就下毒杀害了他。不甘心,也不忍心抛弃国土的人,又何止邵隆一个呢?

  至于几十万的岁贡,不算什么新鲜东西,只不过比北宋的岁币更丢人,所以也不用多说了。但是,和约对疆域的划分和人口归属的认定,消极作用是很强的。以往金人虽然实现了对中原地区事实上的占领,但南宋视之为沦陷区,可以用收复失地来鼓舞士气,凝聚人心,但这次完全承认了那就是金国的神圣领土,并且不得招降纳叛,也就是说,如果有北方百姓逃到南宋,即为叛逃,南宋必须遣返。

  金人提出的是一个相当无耻的要求,我占了你的地,如果有些老百姓跑去找你,就快给我送回来!简直如同两个农场主之间的牲畜交易。最初被遣返的人,大多是变节投靠金人的宋朝官员的家属,不管想不想去投奔那个叛徒,现在都只能去。用南宋文人吕中的话说,“吾国之民不肯入敌,杀之犹不从”,但是就这样被自己的君父出卖了,“方其去时,如赴井阱”。
  至于如何处置绍兴和议签订之后逃难过来的北人,南宋也没个准主意,有时觉得北人能打仗,来得越多越好,都编进军队,有时又觉得这样做会得罪金人,所以就遣返一些。遣返回去的,金人当然不会给他们唱“一定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想要逃,逃到天涯和海角,躲在别人的怀抱”,而是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顺便让其他人也看看。这一切,给北方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南下的欲望深受打击。

  日期:2014-04-20 08:36:30
  悲愤之余,如果把目光越过和约的具体条款,我们就需要思考,当时宋金为什么会和谈。
  要解答这个问题,我们就得先看看两国当时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形势。对金国而言,靖康年大发了一笔横财之后,本以为打开了通往天堂的大门。然而近年来,抢劫的成本越来越高,偶而还会被反抢,真是悲摧,原来这天堂里有地雷。另一方面,自己的族人一天比一天会享福,也一天比一天不会打仗,这种趋势明显是不可能通过批评教育阻止的,看励志电影就更没用了,抓来的汉族壮丁又不能指望,所以过江灭宋暂时就不要再想了,和谈是最好的选择,这以后多美,宋人每年都会准时把银子和绢帛主动送过来,知足常乐吧。

  而南宋这边,赵构和很多大臣都是北方人,不但自己背井离乡,而且先人们的坟地也都在北方,金人时不时的就在朝堂上搞上一场辩论赛,题目是“论把宋朝皇陵刨开的利与弊”,这让南宋朝廷很没面子,而且早就听说刘豫已经刨开了一些,但只能干生气没咒念。所以丢了北方,大家是很闹心的。迎回徽钦二宗会威胁赵构这种事,此时就不必再说了,徽宗已经去世了,钦宗也没有什么能力和赵构争皇位,原因我们以后再细说。对于赵构来说,虽然皇位是捡来的,但他也不会真的愿意只统治半个中国。

  那为什么还要不惜代价地求和呢?懦弱肯定是个不可推卸的原因,和平之光降临以后,赵构基本没有什么发奋图强的迹象,指望他卧在柴禾堆里尝苦胆,是没啥希望了,有那时间他还得炒一盘香喷喷的猪肝吃。但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如果坚决拒绝和谈,那就有两个选择,一是全力防守,二是北伐收复失地。
  日期:2014-04-21 08:47:47
  那我们先看看防守将会面对什么情况,最糟糕的就是像金兀术那样,把长江上、中、下游当成大鼓,挨个使劲敲,而且动不动就把淮西给敲漏了。这对赵构来说,心理压力太大了,容易整出抑郁症。如果金人不搞大动作,只是偶尔挑个衅,打个草谷,南宋的日子似乎能好过点,但是军事压力丝毫不会减轻,每天都得严阵以待,那就得在边界上继续维持相当规模的驻屯大军。我们在第十一节已经谈过,赵构不想让武将位高权重,所以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出现。

  但这只是赵构的个人权力意识在做祟,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说白了,就是钱。两宋之交,金军大举南下,南方地区在金军、宋军溃兵和民间盗匪的轮班抢劫下,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在南宋初期比较惨的时候,四川的钱只够自己花,朝廷也不敢去硬要,反正只要老吴能守住,比啥都强,两湖那里杨幺折腾得正欢,就更别提了。所以中央财政就只能指望两广、两浙、福建等少数几个省份,想靠这点钱天天干仗,再养一大堆官儿,真是不行。后来虽然好转一些,也非常有限。老百姓承受不了,就要造反,一个朝廷是不可能不考虑这些的。有人统计过,赵构在位期间,一共发生过一百次民变(赵构说,请称我为“百变星君”,谢谢),而以签订绍兴和议的1141年为界,前十五年共七十七次,差不多平均一年五变,后二十一年二十三次,平均一年一变。这也算是绍兴和议后,人民负担得到减轻的一个旁证。

  如果要北伐中原的话,经济上的困难需要加倍计算。军事上,只能指望岳飞,四川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淮西啥都不足。但岳家军毕竟规模有限,其他将领如果连出兵牵制一下都成问题,以岳家军一军之力去挑战整个金国,风险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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