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生死轮回的诡异老故事--六道无间》
第33节

作者: 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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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切糕里的玫瑰汁很重要,是用玫瑰花瓣加冰糖熬煮成的,清甜香纯。所以吃切糕的顾客随时可以要求“添点汁儿”。而师傅也很乐意给你“添点汁儿”。这里的添汁儿不象卖羊肉汤的添汤一样粗率豪放,这里添汁时,卖糕师傅一边用小壶往你盘里添,一边还会体贴地问你添多少、够不够甜?相比起其他添汤的,玫瑰切糕添的不仅是汤汁,更是一份重视和关注。
  若干年前,我有一个非常爱吃玫瑰切糕的发小,每次吃到一半,她都象个小公主一样娇滴滴地叫:“添点汁儿呗!”话音未落,卖糕老头就乐孜孜地举着装满玫瑰汁的小壶跑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给俺妞妞添点汁儿!”当时,我正在满头大汗地吃着被辣椒油泡红的凉皮,对于卖糕老汉“乐于效劳”的表现和这个女孩子娇嗔态度,颇不以为然。因为那时我作为女人,还没“开窍”。
  多年以后,单枪匹马闯荡江湖,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哪怕是小女孩,都有被人宠爱、被人稀罕的渴望;才知道最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夙愿就是“希望有个男人当我如珍似宝”。能够永远做某个男人的公主,一辈子被他捧在手心里,是每个女人的梦想,而玫瑰切糕,就是用她甜俗的美梦,把小女人的平淡人生,装点得矜贵无比。
  煮糖梨的浪漫悲情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里的男生徐建国爱上了隔壁音乐系女生李晶晶。徐建国憨头憨脑、认真执着,李晶晶巧笑倩兮、媚眼如丝。我跟李晶晶住同一个宿舍,跟徐建国又是老乡,于是我自然而然地被徐建国当做亲善大使,做一些拉近他和李晶晶关系的事情。
  徐建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同时请我和李晶晶去夜市吃糖梨。单独请李晶晶,怕人家不好意思去,也怕班里人传闲话,因为去夜市对于我们这些圈在校园里的孤男寡女来说,是浪漫和暧昧的行为,所以他只能带上我这个电灯泡。
  开封小吃甜食不多,糖梨算是珍贵的一款。开封的糖梨全称是冰糖煮梨,制作方式是,挑个头适中的雪花梨或者黄梨,洗净,连皮带核放进水里,然后加入冰糖、枸杞、银耳等,慢火炖至梨软汤浓,炖好的糖梨皮呈金褐色,饱满圆润。
  卖糖梨小贩总是用一口宽沿大铜锅盛梨,把煮好的糖梨一圈圈地码放在锅沿上,糖梨表面刷上蜂蜜,褐色的糖梨闪着金灿灿的光,锅里是小火煨炖的梨汁,香味随着热气氤氲上升,环绕在一排排的糖梨之间,远远看去就撩人食欲。吃糖梨的时候,将一个整梨盛到兰花小瓷碗里,浇上滚热的梨汁,吃糖梨的勺子不是瓷勺,是金属勺子,边沿比较薄,用它来切开煮得酥软的糖梨,被切开的糖梨,梨肉牙白,清甜可口,中间梨核部分甜里带酸,亦很销魂。其实我并不太爱吃糖梨,以我的性格,与其让我吃糖梨,还不如给我买十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多加辣椒。但禁不住徐建国的百般哀求,又加上他平时对我的多方照顾,于是勉为其难地当起了这个红娘加灯泡的角色。

  李晶晶爱吃煮糖梨,她是学声乐的,喜爱一切对嗓子有好处的吃食儿。就算她看不上徐建国,她也无法拒绝煮糖梨的诱惑。所以每次我邀请李晶晶去夜市吃糖梨,她都含羞带怯地答应。一下楼看到等在路边的徐建国,她还会甜糯糯地打个招呼:“徐建国呀。”光听这一声,徐建国就酥了半边,他把自行车支架一踢,双手握住车把撑起身体,脚不沾地跳上车座,然后用一只脚支地,回头对李晶晶说:“上来吧,我带你。”李晶晶害羞地低着头,一拧屁股坐到车后座上,坐稳后发出一声娇叹。徐建国听到这一声娇叹就像战士听到了出征的战鼓,一猫腰双脚一使劲,自行车“噌”地一下射出很远,害得我弯腰蹬半天才能追上。

  后来,李晶晶终于被高年级的一个师哥撬走了。当看到李晶晶公然跟高大英俊的师哥有说有笑地出双入对时,我们全班的人都替徐建国不值。而我更是义愤填膺,因为我是徐建国的同谋啊,为了促成这桩美事,我忍着胃酸吃了多少碗煮糖梨啊?李晶晶这个养不熟的小狐狸精!
  徐建国自从看到李晶晶和师哥一起出双入对之后,整个人就萎靡了,头发胡子留的老长,天天阴沉着脸,跟谁都不说话,好像谁都欠他一百碗煮糖梨似的。一天晚上我正在画室画画,徐建国进来,冲我一摆头,我放下画笔跟他走出画室。在走廊上,他阴沉着脸对我说:“想不想出去走走?”我迟疑了一下,马上回答:“好。”
  我和徐建国来到夜市,我们没有到常去的那家煮糖梨的摊位,徐建国看也不看那家曾经耳熟能详的摊位。他径直走到一个卖凉菜和散装啤酒的摊位坐下了,点了一扎啤酒,一盘肉皮冻,一盘芹菜拌腐竹,一盘炒田螺,还要了两碗馄饨。
  这些菜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太丰盛了,但我知道他是有一肚子怨愤想对我说,所以也没阻拦他自杀式的点菜行为。我也充满了对李晶晶光吃糖梨不负责任的愤怒,也有一肚子话要说。徐建国一扎啤酒下肚,终于抛开了男人的自尊,悲愤地诉说自己的委屈。他不停地伸出五个手指头,冲着我嚷:“三个月,三个月啊!多少碗煮糖梨?多少钱?嗯?!天下有没有这样的女人?!嗯?有没有?”
  我埋头吃炒田螺,嘴里“嗯嗯”着回应徐建国的话。徐建国说着说着,突然停住话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珠子盯着我,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吃的那些糖梨也被他算进去了,他连我一起恨上了?我急忙停住吃田螺的手,抬起眼尽量严肃地回看他。
  他看了我一会,抽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换了一种口气说:“你怎么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女人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她就不能?”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的心跟着他的哭腔一软,同时也为自己吃了那么多糖梨而略感心酸。我同情地轻拍他的手,徐建国突然反手抓住我的手,捂在脸上无声地啜泣起来,看着他耸动的肩膀,我突然感觉气氛不对:不是吧?难道我当完灯泡再当替身?想到这里,我轻轻抽出我的手,坐直身子,脸上的表情尽量恢复庄严。

  事实证明徐建国那晚说的都是醉话,第二天酒醒后,他依然阴沉着脸谁都不搭理,我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而他和李晶晶的这段逸事,也像那被消化的煮糖梨一样,香消玉殒了。
  选自《舌染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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