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大难得陷于一次自发的思维泥潭时,冯将军刚刚带着几百名手下马不停蹄地奔过储存他财物的舞阳城,毫不留恋,朝帝都狂奔。
不几天后,他将在路上遇到秦三他们。冯将军已成惊弓之鸟,远远看见他们就绕了个大圈子躲开,错过见秦三一面的好机会,他难得这次率众而不扰民。
保先生率大军杀回氓山时,智如公孙军师亦大惑不解,竟不敢乘敌撤退尾随而击之,后来听说天王像被押解至京城,苦苦思索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本来这个道理很好明白,任何一个处于朝廷人事系统中的人都会合理地发现其中的隐晦。然隔行如隔山,公孙军师实在没有这方面的阅历,竟想得数日忘记下楼,头也忘了洗,头油跟头发粘在一起,脏兮兮地发着油光,失去平日的飘逸质感。手下兄弟们从未见过军师形象如此之不堪,人人疑惧,几日间,军中竟流言大起,传道朝廷几路军马势如破竹,即将进抵合围天京。
冯将军保行事拖沓,等公孙豹想通那个难解的问题时,他还在氓山一带驻扎,并抽空亲自回舞阳去了趟明月楼,嫖妓兼故地思人,顺便到加固后的官库视察一番辛苦赚来的财物,生怕有人监守自盗。
公孙豹对王雄道:“此定是朝廷催战,冯保无计可施,欲遮掩其怯战无功。”
王雄宿醉刚醒,头疼欲裂,对还不到中午就被公孙豹叫起来很生气,皱眉道:“好了,该怎么办你去办就行,以后这种事别来烦我。”
公孙豹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忠于王一氓是因为王一氓救过他一命,而且他曾深为王一氓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对王雄的忠心则只是由于他是王一氓的儿子,他清楚地看到未来某天,天王辛苦创业的成果将毁于王雄之手,趋势如大潮,他处于其中又无可奈何。“虎父犬子啊。”公孙豹叹道。
还是出于忠心,他想改变王雄,他认为改变应从小地方入手,所以他明知道王雄不过中午不起床,偏偏要在上午王雄睡得最酣时叫醒他。王雄深受其扰,疲惫不堪,床战遂不力,最近只好改变战略,增加了许多花样。
公孙豹认定冯保拆了天王像后还会回到南林前线,而且一定还会选择跟以往相同的路线和营盘。现在的对策是假装一点都不知道冯保在干什么。
冯将军回来了,果然还是在熟悉的地方扎营,以前打的营桩还竖在原地一动未动,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春尘,轻轻一口气就吹掉了。冯将军很满意,看来贼军徒有其表嘛,老子退了他们照样不敢进嘛。军营里待久了,冯保沾染了不少粗人俗气,忘了自己不能做老子。
手下士兵也很满意,旧址建新营能省不少力。几名经验丰富的副将虽隐隐觉得不妥,但最近大家集体神经衰弱,思考能力大踏步后退,冯将军说啥就是啥吧,咱也没精力和他争辩,何况咱也辩不过他,人家毕竟是皇上的人,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话说多了弄不好还得被穿小鞋。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用大道理做的小鞋造型美观,质高价廉。
致大家神经衰弱的原因是冯将军夜夜召开军事会议以便其高谈阔论。冯将军刚进宫那几年夜夜值班伺候皇族,养成了彻头彻尾的猫头鹰习性,多少年也改不过来,加之最近飞黄腾达,兴奋之情内外兼修,更是睡不着。每到深夜,一个人对着月光、星光、烛光时,忍不住吟道:“对影成四人。”回忆起当年的痛苦,再想想现在的辉煌,思绪绵绵,不得不发。可惜军中虽有文书却文笔低劣,缺一支能文之健毫可助其编修自传,只好每夜骚扰各位将领,从儿时开始说起,道尽平生苦辣酸甜之事,如评书先生般夜夜连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冯保所以只对将领们讲是他认为士兵们地位与文化太低,理解力自也不会太高,对他们讲演无异于对牛弹琴。由此可见,阿保哥还是给了诸位将军一定的尊重,莫料大家心里非但不领情,还悄悄地意淫老冯家十八代祖宗,祖宗们怨声嚣然。
日期:2015-08-26 22:22:32
是夜,绵亘几里的营寨依山而起,士兵们辛苦了整整一天,早早进入甜甜的梦乡,刁斗声轻轻缓缓响着,预示着这是一个平安祥和的夜晚。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诸位将领正襟危坐,如学童般认真听冯老师讲课。
冯老师道:“各位,这么晚召集大家议事,占用了大家的休息时间,很不好意思。”这是他每晚的开场白,诸将自然都道:“冯将军太客气了,您作为主帅都夤夜为朝廷谋划,真可谓是鞠躬尽力,我等岂敢稍有倦怠之心。”有人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掩着嘴打哈欠。
在类似“老师好!”“同学们好!”的寒喧结束后,冯将军一拍醒木,诸将凛然,授课正式开始。
冯老师道:“诸位说,王一氓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称王称霸,现今我朝三路大军合剿,如巨石压卵,无需多日,即可碾得他粉身碎骨,让他知道造反的下场。”
诸将齐声道:“反贼必不得好死!”这倒是大家的真心话,如果没有反贼,大家现在正搂着小妾睡得香着呢。何必半夜聚在一起听这个无蛋玩意长篇大论,千篇一律地啰嗦。
冯老师略一停顿,以增加授课的节奏感,并等待大家积极参与发言,活跃课堂气氛。大家含混不清地怒骂什么什么都不得好死之后,冯老师忽仰头哈哈大笑,有人凑趣问道:“冯将军何故发笑?”
冯老师道:“我笑王一氓无能,公孙豹无智,我军退走数日,南林匪军不敢追赶也就罢了,竟连我军撤去后留下的大片土地也不敢占领,可谓无胆之极。”
又有人道:“那是自然,冯将军威名盖世,哪个胆边生毛,敢来捋冯将军虎须?”
冯老师得意之极,一鞭把沙盘上定义为南林城的石块扫倒,然后叉腰傲立,颇有睥睨天下之态。
众人遂又大赞:“冯将军英雄了得。”
“冯将军威武不凡。”话音未落,听得寨内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喊杀声陡起,冯将军吓得腿一软,缩在沙盘下面,众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顷刻间,火光四起,睡了一小觉的官军们精神健旺,哭爹喊娘,在寨中没头苍蝇似地乱窜。一队骑兵直冲中军大帐而来,一边举刀乱斫乱砍,一边高叫:“活捉冯保”
冯老师多时没听过有人直呼他的名字,颇感陌生,听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冯保乃本座,大惊,在亲兵的扶持下上马直向寨后奔去。
主将一走,官军更败得问心无愧。一役下来,死伤者万余,投贼者五六万,剩下的一小部分逃窜入山中作流民去了。
整个失败过程中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冯将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目光坚定地望着京城方向,给一起逃亡的亲兵打了重重的一剂强心针。
京城将至,冯保开始酝酿感情,未进帝都,眼泪已在眼眶中打圈。一入宫门,便开始嚎啕大哭,自谓深负皇恩,本应战死沙场,然临死之际,心中忽念吾皇待奴才之隆恩,急欲生而见吾皇最后一面,这才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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