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大的巨人——隋文帝杨坚的成功之道》
第45节

作者: 云淡心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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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9-12 08:37:15
  NO.76
  这样一想,沙钵略清醒过来了——如果再一味地死要面子,自己就可能会失去脑袋瓜子。
  他决定顺着长孙晟给的台阶往下走。

  于是,他苦笑着对手下大臣们说:须拜父翁!
  接着他走下堂来,伏地叩头,跪着接过了诏书。
  然而,这样的行为让他感到十分屈辱。
  他强忍泪水,却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手下的大臣们也纷纷抱头痛哭。
  是啊,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即使当年沙钵略的叔父陀钵可汗称北齐北周为两个儿子,可人家中原皇帝也没有跪拜过你!

  沙钵略和这些突厥贵族,原本一直是牛气冲天说一不二的角色,现在却突然要切换到奴颜卑膝看人脸色的界面,如此巨大的落差,有谁能够接受!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情绪缓过来,虞庆则又提了个更进一步的要求——沙钵略在上表时必须称臣。
  沙钵略对此一头雾水:What?臣是个什么东西?
  左右有人回答说:隋朝的臣,就相当于突厥的奴。
  沙钵略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但此时他跪都跪了,面子早就没了,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就跟**只要接了一次客之后往往就会彻底放开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他干脆顺势对虞庆则说道:得以成为大隋天子之奴,全靠了你虞仆射啊。
  这话虽然听上去有些肉麻,但其实也多少反映了他此时的心声——如果刚才如果不是虞庆则一味坚持,自己的傲慢说不定早就毁了两国的关系,坏了自己的大事!
  为表示感谢,随后他又送给虞庆则一千匹马,还把自己的堂妹嫁给了他。
  虞庆则毫不客气,全盘收下。
  从此,东突厥算是正式归附了隋朝。
  不过,杨坚并没有改变他不偏不倚、坐山观虎斗的既定政策,在接纳沙钵略之后,他又派上大将军元契出使西突厥,以安抚阿波可汗,并再三强调:我对贵国两派之间的争端不持立场——就和米国在中日钓鱼岛之争中的表态差不多。

  而东西突厥的争斗还在持续。
  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也越加明朗。
  阿波、达头联军势如破竹,连战连胜,实力越加壮大,占领了东到都斤山(今蒙古国杭爱山)、西到金山(今新疆北部阿尔泰山)的广大地区,龟兹、铁勒、伊吾等西域各民族都倒向了他们。
  看过《人与自然》的人都知道,在猴子的世界,如果老猴王一旦被新猴王击败,那么所有的猴子都会与他为敌,最终把他赶出猴群。
  现在,沙钵略就相当于那只失败的老猴王。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此时不仅西域诸胡全都跟着阿波与他为敌,就连他过去在东方的小弟契丹竟然也来趁火打劫。

  沙钵略势单力孤,疲于应付,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公元585年7月,沙钵略遣使向隋朝告急,请求隋朝允许他带所部寄居于白道川(今内蒙武川)。
  杨坚也看出沙钵略现在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拉他一把,他随时可能会被阿波灭掉。
  本着“离强而合弱”的原则,他爽快地答应了沙钵略的要求,并让晋王杨广(时任河北道行台尚书令,驻于晋阳,今山西太原)发兵接应,同时送给他大量的粮草和衣服。
  沙钵略就这样内迁到了白道川。

  随后,在隋朝的大力支援下,沙钵略开始转守为攻,率军反击阿波,总算打了个胜仗,勉强止住了颓势。
  不料,此时阿拔人(关于阿拔人,史书记载甚少,只知道居于漠外)却趁沙钵略后方空虚,偷袭了他在白道川的大营,还掳走了其妻子儿女。
  关键时刻,又是隋军断然出手,击败了阿拔人,救回了沙钵略的家人。
  日期:2014-09-15 08:28:42

  NO.77
  沙钵略对杨坚更加感激涕零。
  他派自己的第七子库和真入朝,同时给杨坚上表: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
  杨坚也看出沙钵略这次是真服了——对比一下现在的“屈膝稽颡,永为藩附”和前面那篇表文的“此国羊马,皆皇帝之畜。彼之缯彩,皆此国之物”就知道了。

  他喜出望外,立即下诏说: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
  同时他还为此祭告宗庙,将此事告知天地、祖先——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北方游牧民族臣服,这在中国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怎能不让他感到自豪!
  对库和真,他也大加款待,不仅在内宫宴请,赏赐丰厚,还特别加封其为柱国。
  之后,他又派使臣出使契丹,对他们侵犯突厥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要求他们不得以武力改变现状。
  契丹哪里敢得罪强大的隋朝,连忙派人到长安谢罪。
  公元587年正月,沙钵略又再次请求南迁到恒、代之间(今内蒙、山西交界),杨坚又同意了。
  这次,沙钵略把牙帐设在了紫河镇(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为了表示对隋朝的感谢,他还出去打猎,亲手射杀了十八头鹿,将其尾巴和舌头献给杨坚。
  不过,从当年的东亚霸主变成了现在的东亚病猫,从当年的横行天下变成了现在的寄人篱下,从当年的别人巴结他变成了现在的他巴结别人,这样180度的巨大转变还是让沙钵略感到难以接受,难以忍受。
  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下不完的雨,晴不了的天。
  天一直阴雨会闹水灾,人一直阴郁会生毛病。

  不久他就得了重病,郁郁而终。
  沙钵略死后,其弟处罗侯(也就是长孙晟的好友)继立,是为莫何可汗。
  杨坚随即派长孙晟持节赶赴东突厥,并赐以鼓吹、旗幡,帮助莫何迅速稳定了局势。
  莫何有勇有谋,他刚一即位就让部下打着隋朝的旗号西征,向阿波可汗发动了突袭。

  此时沙钵略刚死,阿波根本想不到东突厥会在这个时候进攻他,因此毫无防备。
  而其部下看见隋朝的旗帜,以为隋军这次也出兵了,大多放弃抵抗,望风而降,仿佛洗头房暗娼看见了扫黄的警察——由此可见隋军在突厥人的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这一战,莫何大获全胜,生擒头号死敌阿波。
  随后他向杨坚上书请示如何处置阿波。
  杨坚召集文武商量此事。
  大臣们大多主张将阿波处死,但杨坚却一直沉吟不语。
  过了很久,他才问长孙晟:卿以为何如?
  长孙晟回答说:如果阿波是侵犯我国,那当然应该将其明正典刑。但是,现在他们是自相残杀,跟我们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如果我们杀了阿波,只怕他的支持者会怨恨我们。不如两存之。

  尚书左仆射高颎也提出了类似的看法。
  他们的意见正合杨坚之意,于是他连连称善,下令留阿波一命。
  阿波失败后,东西突厥的实力此消彼长,双方变得势均力敌。
  此后,无论是东突厥的莫何,还是西突厥的达头都必须尽力向隋朝示好。
  就这样,杨坚顺利达成了降服突厥的战略目标。
  综合运用外交、军事、政治等各种手段,分化强敌,使其内部分裂,相互争斗,彼此制约。然后按照“离强而和弱”的原则,拉一派打一派,使对手内部的各方势力保持分裂且不断处于动态平衡之中,从而彻底消除对手对自己的威胁。
  这就是杨坚处理突厥的办法,也是至今在很多领域仍然屡试不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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