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3-24 15:26:00
　　第八章：地铁里的第二具尸体
　　“等等，你先别进来，把屋里都弄湿了。”小年赶忙把已经进了屋的阿华推了出去。
　　他给阿华找了双拖鞋换上，又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这才放他进来。
　　“这雨也太大了。”阿华边说边走进屋子，“你到底吃饭了吗？”他又问了一遍。
　　“吃了，你呢？”
　　“我也吃完了，正好过来看看你。”阿华说道。
　　“今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小年问道。

　　“什么时候？”阿华挤着眉头问道。
　　“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
　　“上午啊。”阿华说道，“别提了，我一直给那个‘毛栗子老板’帮忙呢。”
　　“他那栗子怎么样了？”

　　“在我的指导下，算是抢救回了近一半。不过你看看现在的天，他妈地开始下雨了，那批剩下的栗子放在城南那边的一个仓库里，湿气这么大，不赶紧出手还得赔更多的钱。”阿华玩起了桌子上小年刚刚削苹果的那把水果刀，“反正我是肯定帮不了他了，客户和销路还是得他自己想办法。我又不贪多，只赚我自己的那一份就够了。”
　　“这老板也太倒霉了，不光栗子赔了钱，还得给你劳务费。”小年开玩笑道。
　　“可不是嘛，我劝了他一下午，让他以后别听风就是雨，别人说能赚钱，那是别人说的，你自己就没这个运。你说他还得给我钱，我那出场费多贵啊，在国内也抵得上三线明星出场的价码了。”阿华笑道，“他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做老本行多好。”
　　“这个老板之前是做什么买卖的？”

　　“嘿嘿……”阿华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一副打死也不说的嘴脸。
　　小年知道阿华的这副德行，你越是逼问他，他越是不讲。
　　索性小年也不再问了，坐在一边继续玩手机。
　　这反而让阿华兜不住了，他赶紧说道：“其实吧，栗子只是个幌子，是我逗你玩的。人家去河北这一趟实际上做得还是自己熟悉的买卖，那可是大生意，做一辈子的栗子买卖也不一定有人家一庄生意来钱多。”阿华说道“大生意”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极度夸张。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小年放下手机问道，“那老板到底是做什么的？”
　　阿华压低声音，“你可别跟别人说，说了连我都得倒霉。”
　　小年点点头，“快说啊，难不成是拉皮条的？”
　　“去你的。”阿华爬到小年的床上，跟他说道，“这个老板其实是我的老相识。”

　　“你不是说是你一个朋友介绍认识的？”
　　“不是。”阿华的声音又压低了些，“这个老板其实是个做‘洋庄’的。”
　　“什么叫做‘洋庄’？”小年一时还真是来了兴致。
　　“说白了就是卖一些古董文玩给老外的。”
　　“什么？走私文物？这可是犯罪啊。”小年惊讶道。
　　“其实国内流出到海外的古玩，大部分并不够‘文物’的级别，仅能说是‘文玩’而已，只不过这个老板他自己之前做的基本上都是文物。”阿华一拍脑袋，“没办法，都是穷怕了的，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只能靠老祖宗的东西养活自己了。”他继续讲道，“其实这次去河北，名义上是收栗子，实际上老板是去‘铲地皮’了。”
　　“怎么又出了个‘铲地皮’？好好说话，你这行话一句一句的，我都听不懂。”
　　“所谓‘铲地皮’，就是挨门挨户收人家值钱的古物。你这手上的珠子，还有我这戒指，都是跟老板一趟收过来的。”阿华说道，“不过你放心，这金的玉的都是花钱买来的，不是偷的抢的骗来的，更不是挖人家祖坟挖来的。”
　　“可是……”小年一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
　　“可是什么？”
　　“可是……卖给外国人，这不就算国宝流失海外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除非是特别珍贵的文物，比如《清明上河图》那个级别的，一般的文玩经过审核都可以出境，不然拍卖会动辄几千万、几个亿的东西都是怎么交易出去的？那叫‘艺术品投资’。”阿华说道，“想想你一开始说的也是对的，我们也算是‘拉皮条’的，只赚中间的那点钱。”
　　“什么叫‘只赚’中间那点钱，赚老外的钱多容易，你快别谦虚了。”小年说道。
　　“那可是得把脑袋挂腰上的买卖，说不好就被抓起来。像我们这次把收来的东西分装好，放到卡车上，用栗子盖住了，一路颠簸返回上海。光是公路上查验大货车的就遇到了七八回，还好没翻到下面的宝贝。”
　　“你刚刚还说收来的不是珍贵的‘文物’，而是‘文玩’？怎么又怕上了？”
　　“这次不一样，因为车斗里藏有三根一米五左右的石柱，我看像是好东西。”阿华说道，“这可是有些年头的玩意儿了，多半是宋辽时期的文物。这三根石柱是我们在冀北山沟的一座废弃的古寺庙里发现的。那座庙距离最近的村子都有个二十公里的山路，平时根本没人去，我们也是误打误撞到了那个地方。寺庙里似乎曾经被人盗过，所以神像、祭台等等都没有了，只剩下三根石柱，不过庙里的墙壁上还有些漂亮的壁画，放在那个地方也真是可惜，这次并没有想法弄出来，只搬回了三根石柱，老板他说有可能近期再回去把壁画敲下来。”

　　“这么说来，这种有历史价值的东西，就算是文物了？”
　　“那当然，按理说这东西属当地文物部门管理，是明令禁止交易的。”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你说你这么绕来绕去的，之前还编故事骗我，好玩吗？”
　　“栗子生意也是考虑之中的事，也不算骗你。老板其实有意做完这单就洗手不干了，他确实是看准了河北栗子的买卖，准备在华东地区大干一番，将栗子做成加工的产品，只是这是第一次做，所以赔钱也算是交学费了。至于文物的事，我肯定也就再跟他干这么一次，以后都不会再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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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今天是去分赃了吧？”
　　“怎么叫分赃呢？”阿华提高了声调，不服气地说道，“让那些藏在穷山沟里的宝贝重见天日，我们也算是文物的救星了。”他继续辩解，“你想想看，那破地方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人去，万一哪天出现了地震、水灾什么的，东西彻底没了，那才真是历史的罪人呢。”
　　“瞧你说的，还挺冠冕堂皇的。”小年担心地说道，“我啊，真是怕你出事。”
　　“这你不用怕，我都是小打小闹的，顶多拘留个半个月，不会玩大的。万一真查到了我，我就装不知道，反正一切资金都是老板提供的，我本来就是个跑腿的啊。”阿华笑着讲道，“如果说到赚的钱嘛，确实不算少……”
　　“有多少？”
　　“五万块。”阿华炫耀地说道。
　　“五万块？！这么多？！”在小年眼里，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这还多？”阿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老板赚得钱相比，这就是九牛一毛，他至少得赚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钱。”
　　“天啊……”小年讶异了好久，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想跟哥一起学着做文物的买卖？”阿华嘴角微微上扬。
　　“才不是！”小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是犯法的啊。阿华，你快收手吧。”
　　阿华叹了口气，“快了，帮老板做完这桩生意，我也就不干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倒卖文物仍旧怀有不舍之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阿华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惋惜，原先光亮的眼神，此刻也变得灰暗了下来。他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问道：“对了，你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小年嘬了嘬牙花子，又想到了案子的事情。
　　他心里虽着急得很，但这时又不想把实情说出来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事。

　　“你这是怎么了？有啥事快跟哥说。”阿华催促道。
　　“……也没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二号线的事着急嘛……”
　　“真的是因为二号线的事着急？不是因为别的？”
　　“是，你别乱想了。”小年最终还是把案子的事咽到了肚里。
　　“着急也没有用，听说专家都在为这个事上火呢，咱就是普通人，没那么大本事。”阿华劝慰道，“你要是不愿意坐公交车去上班，那就打车，哥给你报销，反正你刷地铁卡也能坐出租车，明天我再给你充些钱进卡里。”
　　“倒不是因为这个……”小年起身走到阳台。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空中就像蒸腾起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如同瀑布中的一切。
　　他胡乱讲道：“二号线不通，对市民出行的影响是很大的啊。”
　　听到小年这样说，阿华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国家大事了，以前没二号线的时候人们不也照样活吗？你就别替别人操心了，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阿华靠近小年，“对了，珠子一直都戴着吧？”

　　“戴着了。”小年摇摇自己的胳膊，翠绿色的珠子漂亮得很。
　　“那就好。”阿华右边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