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想您恐怕比我还要清楚。在目前看来，面具是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任何有关面具的猜测、假设和分析都应该被严肃且合理地对待。”蔡教授并不相让，“当然，‘咒语说’只是一个方面，因为这毕竟是我所擅长的领域。或许还有别的专家可以通过面具的制作工艺、制作材料等等方面得到其他的线索，可这终究不是我懂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另请高明了？”
　　“我对自己的学术能力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如果您不信任我，或者无法相信我的分析和论断，那您可以请其他的专家来想想办法。条条大路通罗马，一定有更合适的选择。”
　　蔡教授的脸色也很难看，互相谁也不给谁面子。
　　但程浩觉得，蔡教授没有必要这样与李局针锋相对。李局长并没有表明自己完全无法接受蔡教授的分析思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式仍然是沟通，毕竟李局长是案情的第一负责人，任何调查方面的事情都由他说了算，蔡教授不会不会明白其中的利弊，自然也不会做出有损于局面的选择。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蔡教授似乎主动地将门关闭了，没跟任何人留下余地，这让李局长下不来台，尤其是在十几个下属的面前。
　　“我明白了。蔡教授，非常感谢您的协助。”李局说道，“那这样吧。您看，我们这还要继续搜查线索，我会派人把您送回宾馆。另外，第一张面具我会请人带回来。”李局长的语气还算客气，但也仅仅是顾及面子而已。
　　蔡教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那我先走了。不用您派人送我，我就住在附近的宾馆，面具我会请程浩带回来，您放心。”说罢便径直朝隧道入口走去。
　　程浩尴尬地看着怒气未消的局长，僵硬地笑了笑，然后和小年一起追上了蔡教授。
　　程浩边走边问道：“教授，这……这可怎么才好？”

　　“没办法，我知道这种分析思路的难处。因为警方往往期待的是为钱财杀人、为情杀人，或者仇视社会、精神疾病之类的动机和原因，而由于某种诅咒而杀人，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看到‘诅咒’或者‘仪式’背后的动机，也许就藏有他们愿意接受的那些方面。”蔡教授的脸红得厉害，他在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难道没有转机了吗？”程浩略有些遗憾。
　　“我也不知道，你们局长竟然说我的分析是‘过家家’、‘小孩子的玩意’，对于这样的说法，我同样难以接受。”蔡教授叹了口气，“对不起程浩，我可能不能直接协助你们警方调查了，但我还是会持续关注案子的进展。”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蔡教授笑道，“我又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应该开心才是。”他拍拍记录了咒语的小本子，然后塞到了包里，“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脑力风暴’是很有意思的，看来今天又是个不眠夜了。”
　　“教授，那面具？”
　　“面具我想办法尽快还回来，你放心。”
　　程浩此刻有种对不起教授的感觉，本来人家应该是座上宾，却被局长不留情面地轰走了，这让程浩觉得很难为情。他恭恭敬敬地把教授送到地铁口，然后托一名所里的同事开车将教授送回下榻的宾馆。
　　大雨依旧，车子的尾灯消失在黑暗的雨夜中。
　　程浩让小年等在站厅层，他自己返回了十三号线的站台层隧道中。距离案发现场还有一段距离，他就听到了局长暴怒的声音，他在训斥属下办事不力。这似乎是他两天以来最常做的事，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定时发作一次。
　　李局长虽然有官架子，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平易近人的人。程浩之前在全市公丨安丨系统的几次大会上见识过李副局长的风采，每次李局作报告、接受访问的时候，都风度翩翩，他也被认为是下一届正局长的最有力竞争者。像这样震怒不已的情况，恐怕也是不多见的事。
　　程浩不敢再继续向案发现场走了，他沿原路退回到二号线的站厅层，小年正坐在角落的地上发呆。或许是因为这一整天只在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吃了份凉透了的盒饭，或者是因为这段时间总会莫名其妙出现的头晕和发软，此刻的程浩突然有些浑身无力。他扶着墙壁走了过去，坐到了小年的旁边。
　　“你怎么了？”小年似乎看出了程浩的异样。
　　“有点晕……”程浩说道。他的两眼之前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堵厚墙，这堵墙由无数个不断游走的青黑色条纹构成，条纹不断变换着样子，时而呈螺旋形、时而上下翻腾，让人目眩和恶心。甚至就连眼前的小年，此时也跟着一起扭曲了起来。
　　“你晚上吃东西了？”
　　“吃了点。”程浩把背弯下来，蜷着身子，胸膛全部贴到了双膝之上。
　　“吃的什么？”

　　“所里派发的盒饭。”
　　“只吃了盒饭？”小年说道，“这怎么行，你这一天好像也没吃多少东西啊。”
　　“没办法，案子太紧张了。我又不敢离开地铁站半步，手边能吃的东西不多，就只有这盒口香糖了，好歹有些甜味儿，不至于让我突然低血糖。”程浩说道，“现在其实还好，感觉不是饿晕的，我肚子里不觉得空，而是浑身酸软和头晕目眩，这段时间一直有这种情况。”
　　“你等等。”小年这时起身，走向临时放置在站厅层一个拐角的饮水机，取了个纸杯，接了些热水，然后走了回来。他又从口袋中拿出药瓶，取出几粒药片，伸手递给了程浩：“吃点药，吃了就好了。”
　　“还是上午吃的那个？”程浩接过药片。

　　小年点了点头。
　　程浩把药片放到口中，饮了些水，将药送进腹中。
　　小年问道：“你家里有头晕的遗传病？”
　　“不是，我家人没有头晕的毛病。”程浩又喝了些热水。
　　“那一定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就有的，不过也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头晕这种病肯定可以找到根源的。”小年说道，“比如我的头晕，就是跟我父母的事情有关。可能只有我妈回来，我才能彻底好吧。”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有的人天生体质弱，或者低血糖、神经衰弱、家族遗传等等，都会造成头晕的现象。”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程浩仍旧没什么力气。
　　“这些都是西岳医院的徐主任告诉我的，后来他专门给我开了些药，也就是我随身携带的这种。我吃过一段时间，起初还是很有效果的，但渐渐的药效就不明显了。我想我应该抽个时间再去医院找他开些别的药回来。”小年问道，“你这头晕有多久了？”
　　程浩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半年了。”
　　“一直没去医院看过？”

　　日期：2016-03-25 17:0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