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4-05 16:33:00
　　28、差点动心了
　　抓起地上的铜疙瘩，挪着伤痛的身体，回到了避风处。
　　两个恶棍下手太狠了。我要休息一下，再去买吃的。
　　天色黑了，风更大了，夹着雪花，像刀子。
　　X市的时候，很喜欢雪景。每次下雪，我都会在雪飘之处，背诵张打油的《咏雪》：”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别人骂我装B，我会反驳，这是至俗胜大雅。
　　现在，我明白了，这都是吃饱了，闲的。
　　雪花像刀子一样割在饥饿的皮肤上。最想的就是能有一碗热粥，一个避风的温暖的房间。最恨这个狗日的天气。

　　再休息十分钟，就能动了。街角处，有个小馆子冒着诱人的白气。远隔十里都能闻见饭菜飘出来的香味。
　　我拽紧了手里的铜疙瘩。
　　“哥，你看。”路上走过两个面目凶恶的恶棍。其中一个指着我说，“钱！”
　　恶棍快速地扫了扫周边，没有行人。
　　“抢！”
　　两个恶棍冲上来，抢我手里的铜疙瘩。
　　我握着手，不给。
　　一个恶棍一脚踩在我手上，我松开了手。
　　两个恶棍拿了铜疙瘩，跑了。
　　他们跑去了饭馆，享受了本应属于我的汤菜。
　　“呵呵......”我无力地笑了。
　　终于要结束了。
　　回想来到自由城的半年时间里，像一个梦，有美梦，也有噩梦。这是远离世间的另外一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如果我当初选择了顺从与妥协，或许，我能像恶霸一样作威作福，左拥右抱。即便做个劫匪，也不会饿死。我始终是个弱者，抛弃不了心中的原则。所以，我要饿死了、冻死了。
　　要在恶棍堆里活下去，必须变成恶棍。我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
　　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但我不甘心，我不想死！

　　“信徒，信神就会解脱。”一个虔诚的声音。
　　睁开眼，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上风处。
　　“我快饿死了。”我用微弱的声音说，“神也没有拯救我。”
　　“我就是神派来的使者。”中年男人说，“等一下。”
　　他跑去了饭馆，又很快地出来了。
　　“吃吧。”他递给我一碗粥和一个饼。
　　我顾不得烫，三口两口吃了下去。肚子里有了能量。
　　“信徒，看到了吧。这就是神的力量。”中年男人说，“神，宽容伟大，无处不在。只要你入教，神会保护你，会给你吃的，让你温暖，解脱你的罪。”
　　我恢复了精神，天也不那么冷了：“什么教？”
　　“神道教。”
　　“神道？”我应该在那里听说过。
　　“对，田教主创立的教派。”
　　田子文这个疯子！
　　他竟然开教立派了。

　　“信徒，加入吧。”中年男子双眼望天，似乎在瞻仰满天诸神，“加入神道教，你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有吃的？”
　　“有。每个月，教派会给你钱、米和面。”
　　“没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教派兄弟，教派帮你复仇。”
　　“嗯？”

　　“佛祖有狮子吼，降魔怒。教主落难时，天神大发雷霆！”他双眼充满狂热，“神道教顺从神旨，惩恶扬善，上有天神福佑，下有教众互助。辱我教众者，百倍奉还。”
　　这套词肯定不是中年男子临时想出来的，可能是田子文思考了很久的结果。但是，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求一个能够容身的地方。
　　“我需要做什么？”
　　“教派兄弟落难时，伸出援手。”
　　“就这么简单？”

　　“维护教派。”神徒神圣地说，“加入吧。信徒。好好活下去。服务教派，净化罪业。”
　　我心动了。如果神道教是这样，田教主做了一件好事。
　　“加入教派需要什么条件？”我怯懦地问，“我有加入的资格么？”
　　“向教主宣誓效忠。每天晚上，在......”神徒倒下了，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彪悍大汉出现在神徒背后，手里拎着一根棍子。我刚想说话，一个口袋罩在我的头上。

　　飘飘忽忽地，好像坐在一辆牛车上，颠颠簸簸前进。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个意外，我就加入神道教了。自由城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或许，自由城会成为一个宗教圣地。
　　但是，天意不可测。
　　一道闪电成就了田子文。一记闷棍却为我指明了道路。
　　当时车上很温暖，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很久，睁开眼，躺在一张床上，灯光刺眼。揉了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房间正中摆了一张精致的桌子，桌子上是可口的饭菜，飘着诱人的香味。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正在喝酒。

　　他背对着我，背影很熟悉。
　　“王浩，醒了么？一起喝一杯。”那个人说。
　　“好。”我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竟然是张继。
　　张继身上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威严逼人。但我不畏惧他。“无欲则刚”。我在云菲府里时，心有所求，才畏惧他。现在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别无所求。他的威严我视而不见。
　　我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抓盘子里的肉。
　　张继不吃，一口口喝酒，看着我笑。

　　“慢点吃。”
　　“恩。”我嘴里嚼着肉，支吾着说，“好吃。”
　　“胆子不小啊。”张继用筷子夹给我一个鸡腿，“竟然睡着了。不怕我劫持你？”
　　“谁会劫持一个乞丐？！”接过鸡腿，咬了一大口。鸡腿流着金黄色的油，香味诱人。我差点去舔手指头。
　　“叫你王浩，你也敢答应？”张继说，“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喝了一口酒，送下嘴里的鸡肉，说：“这是自由城，杀个把乞丐还需要理由？真想杀我，何必费这么大力气。而且，你要是想杀我，就不会替我掩饰了。”

　　张继喝了一口酒：“有意思。”
　　我不理他，继续吃。转眼，一桌子吃的被扫空了。我拍拍肚子，满意地打个嗝，再喝下一杯酒，整个人活了过来。
　　“说吧，什么事？”我问张继。
　　他喝了一杯酒，不说话。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有话直说吧。”
　　“云菲说的没错。跟你打交道，的确很爽快。”
　　“快说吧。”我说，“趁我还清醒。”
　　喝了很多酒，脑袋开始晕沉了。

　　“你现在做什么？”他玩着酒杯。
　　“乞丐。”我说，“也就是要饭的。”
　　“将来打算做什么？”
　　“活着。”
　　“哦。”老头子眼中都是不屑。

　　“吃饱肚子，活下去。”我纠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