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娟一时没有回答，掉过头瞄了陈达一眼，似乎在寻求他的支持似的。因为在吴米时代，陈达上下班也是不那么自觉的。
　　陈达避过了雷娟的眼光，为了能当上副科长，眼下他还要得到任明的支持，也就“嗯”的一声，算是同意了。
　　小薇嘴甜：“我同意，准时上班，我应该做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雷娟没办法了，她瞪了小薇一眼，心里想道，就你多事，准时上班是你应该做的，这不是在影射我没上班嘛。雷娟只好说：“任科这一条说得好，我完全同意。”

　　任明朗声笑了，从烟灰缸上捡起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扔回烟灰缸内，站了起来，说：“好，现在大家一起回办公室，对科里的规章制度一条条进行深入研究。”
　　陈达第一个跟着站了起来，第一个走出了雷娟的家门。小薇跟在任明的屁股后面，也走了出来。
　　雷娟呆了呆，诧异地看着任明几个走出家门，弯下身子，屁股翘得高高的，轻手轻脚地换上一双鞋子，这才自言自语说：“哪，我也回办公室吧。”
　　与此同时，综合科收到了一份江北大学寄来的公共管理硕士 （ MPA ）海门班招生简章，杨和立了一个卷宗，送到了王光手上。
　　王光想，再过两年多，市里头就该换届了，有好几个实权部门和区里的头头，都在算计着能争上个常委、副市长什么的，自己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下一届如果还不能上去，以后就没戏了。凭自己十来年前在省委党校混出来的一个专科文凭，在特别重视学历的今天，恐怕胜算不大。尽管提拔市一级的干部并不看重学历，看重的是省里有没有台上的人。但是，一旦市里头有这么一个人，各方面的条件跟自己差不多，但是学历比自己高一点，省委领导在研究的时候，天平就可能倒向那个学历高的人。哎，学历虽然只是一张纸，没用的时候，这张纸跟擦屁眼纸一样，可有用的时候，它就是金箔。想到这， 他戴起了老花眼镜，一字一句地研究起简章来。


08 宰相家人（4）

　　这是国内唯一一家开设立法与公共政策、党务管理专业、旨在培养领导的大学，很是符合王光的口味。加上学员免试入学，通过全国 MPA 学位联考则自动转为正式统招 MPA 硕士研究生。而且，这家学校还拥有自主命题权。说白了，拥有自主命题权，就意味着自己学校的老师出试题，自己的老师出试题就有可能漏题，这样基本上就能保障每个学员都能拿到学位证书。

　　王光开始还担心要入学考试，现在确信不用入学考试，便松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继续往下看，学制两年，不长不短，刚好派上用场。至于上课，学校专门在海门市开设了一个班，每个月月末由学校派出老师集中面授，总共十八门课程，每教完一个课程，就进行考试，基本上一个月一门课程，考试前都由出题的老师进行辅导。至于毕业论文，可以是高水平的调研报告或案例分析报告。这个更不在话下，调研科里每年有大把的调研报告，闭上眼睛，随便抓一篇都可以应付过去呀。

　　王光摘下眼镜，嘴里荡起了笑意，心里暗暗叫好：这种考试真的是人性化呀！
　　可转念一想，每个月的月末都要去听课，自己有时间去吗？还有那一篇接一篇的作业，王光不由得犯愁。这时候，他抬眼一看，刚好小薇和任明他们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从门口走了过去。他笑了，自己没时间，别人有时间呀。特别是小薇，姑娘一个，还没谈恋爱，无家无室的。听课，可以叫她去签到；作业，也可以叫她代做呀。对，就这样。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窍不通呀！

　　所谓，人一阔，脸就变。任明亦然。他回到办公室之后，并没有组织大家继续讨论规章制度，而是对座次进行了大调整。以前，吴米当科长，他只能同陈达屈就在同一个办公室内。现在，他是科里的第一把手，第一把手就得有第一把手的样子，也就是必须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所以，他就把小薇和陈达调到一个办公室去，自己调回到吴米的办公室。

　　不动则已，动一发则牵全身呀。陈达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跟任明一起办公的时候，任明是副科长，他是科员。副科长也得有个副科长的派头，所以，陈达的桌子就只能摆在靠门的位子上，就像一个门岗一样。任明呢，就坐在里面靠墙的位子上。陈达的一举一动，都在任明的掌控之中。
　　现在呢，小薇来了。陈达就自然地把自己的办公桌移到了里面。
　　小薇没有计较，也不敢计较。她现在还没有计较的资格，只能坐到陈达原来坐的位子上。
　　望着这个漂亮女人的背影, 陈达脸上露出一丝异常复杂的笑意：以后要天天面对这个美丽的胴体，特别是那一双修长、雪白的大腿是那么的诱人，还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似有似无的体香总让人沉醉。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只觉得身体的下面有一股温湿的气流奔涌起来。
　　就在陈达亢奋的时候，任明走了过来，先是对陈达点了个头，接着就坐到小薇的边上，小声说：“小刘，刚才在雷科家里，我的态度不好，你不要介意呀，其实，我……”
　　“任科，我明白，您其实不是冲我发火，是杀什么给什么看呀……”小薇俏皮地笑了笑，嘟起嘴，往隔壁雷娟的办公室翘望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杀鸡给猴看”。
　　“小刘，你真是聪明啊，一点就通。”

　　“我哪聪明呀，其实聪明的是领导您呀，这么一敲，她就来上班了。”小薇其实对任明的做法还是挺佩服的，尽管损了别人，但达到了领导的目的，也是可以理解的。领导就是领导，领导的批评不管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时候永远是对的。领导批评人的时候，部属千万不能当着领导的面解释，更不要顶嘴。顶嘴就等于跟领导顶牛了，当兵的能有领导牛吗？


08 宰相家人（5）

　　“你理解就好，我也是没办法呀。不那样说，她就不会来上班了。”任明说完，抬起头来朝陈达看了看，这才想起来王光有事要找小薇，这才大声对陈达说：“小陈，王秘书长叫小刘去他办公室一下。”
　　亢奋的陈达，不好意思也不方便站起来，就点了点头对小薇说：“小刘，你去吧。”
　　小薇站了起来，先是对任明笑了笑，接着又回过头来对陈达说：“达哥，我去一下。”
　　小薇走了，陈达的亢奋也一下子萎缩了，站了起来，给任明倒了一杯水，说：“任科，什么事呀，如果是布置工作要请你去才对呀。”
　　“领导的事，我们当兵的就不要多嘴。领导叫干啥就干啥，叫傻干就傻干嘛。”刚才王光给任明打电话叫小薇过去，也没有跟他说是什么事。说老实话，任###里也不好受。调动我们科的女人，就是调用我的女人。要说清楚才是个理呀。但理字左边是个王字，王者，领导也。领导要下面的人办事，从来就不用讲理。再说，讲理，当兵的就是镶了金牙，也讲不过领导呀。领导就是官，官字有两个口啊。

　　“话虽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搞不明白，小刘这个人挺有本事呀，来没几个月，就攀上王秘了。”陈达脑子转得快，说话的神态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亢奋劲，他似乎看到了这个小女人在仕途上对自己的威胁。
　　小薇到了王光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王光知道是小薇来了，朗朗说：“进来。”
　　小薇轻手轻脚地走到大班桌前，大大方方地坐到王光对面的矮椅上，露出了一口细白细白的牙齿，莞尔一笑：“秘书长，您找我？”
　　王光慢慢地抬起头来，平和地微笑着，从高高的皮靠椅里站了起来，走到茶几边，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坐到皮靠椅上，眼睛瞟着她：“小刘，这几个月下来，工作还习惯吗？”
　　小薇对王光心存感激，脸上自然就绽出了灿烂的笑意：“谢谢秘书长，我已经习惯了调研科的工作。”
　　王光几个指头在桌面上叩击着，显得非常惬意：“小刘呀，我工作忙，也没有时间去看你，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随时找我。”

　　小薇眨动着大眼睛，一脸纯情：“秘书长工作那么忙，我哪敢打扰您呀。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找您。”
　　王光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说：“没事，再忙，也有休息的时候，白天忙，晚上也可以来呀。”
　　小薇想，都说机关里头有事不能越级上报，如果自己有事没事找王光，不就越级嘛。她瞟了王光一眼，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男人，对如花似玉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动心的，除非他身体有病。王光是个男人，妻子又不在身边。不过，他不是一个随意的人，有他自己的原则——兔子不吃窝边草。窝边草吃多了，就会水土流失。水土流失了，以后连个藏身的窝都没有了，就得不偿失。所以，他马上说出了正题：“小刘呀，我跟你说个事。”
　　小薇正眼盯着王光：“秘书长，您说。”
　　王光把桌前的招生简章推给了小薇：“小刘，你看看这份简章。”

　　小薇一目十行，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说：“秘书长，您叫我去读M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