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则忧心忡忡的，如果知道自己父母的事与案子无关，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偏偏又扯进了阿华。小年当然想找到阿华问个明白，但他又怕真是阿华干了这挨千刀的缺德事，所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蔡教授似乎看出了小年的难处，他对小年讲道：“你的朋友如果真地做了这个事，必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协助警方抓到他，是给他一次救赎自己灵魂的机会；如果不是他做了这个事，那最好不过，但前提必须是警方可以找到他。而你，是他联系外界的唯一方式。”
　　“我是他联系外界的唯一方式……”小年呢喃道。
　　“是，除了你，谁都不行。”这几个字，蔡教授讲得极为清晰，带着一股宿命感。

　　小年抬起头看着蔡教授的眼睛，说道：“我明白，我愿意协助警方。”
　　所长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和程浩他们立即赶往机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又对蔡教授说道，“教授，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但接下来的案情恐怕还需要您更多的帮助，请您务必为我们提供宝贵的才智，我代表全体警员和全市人民感谢您。”
　　“您过誉了，我可真不敢当。”蔡教授连连摆手，“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答应我。”
　　“您请讲。”

　　“这块黑石我想拿回去好好看看，还有这石柱，可否先运到我宾馆那边？怕是这黑石和石柱与阿华执行的契丹死亡仪式之间有很大的联系，我想回去好好想想。”
　　“黑石还好说，可这石柱，实在是太重了。”所长有些为难。
　　“没关系，如果太麻烦的话，只有这黑石也可以。”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让人搬过去就好。”所长说道，“反正这些证物也要搬回所里的。”
　　“好，多谢了。”

　　所长这时走到程浩身边，说道：“这次承德之行，主要的任务是搞清楚‘契丹’这个关键词，阿华此去河北，回到寺江之后就立即实施了命案，这一定不会是巧合。他在河北的庙里一定是接触到了什么，包括这三根石柱，也是从庙里运出来的，其内涵尚不清晰，我会请蔡教授再想想办法。所以，你这边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找到那座庙，弄明白其中的玄机。”
　　“所长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关于小年，你们要保护好这个重要的人证。也许在最后关头他会帮助警方抓到阿华。”
　　程浩点了点头，他看到小年呆滞地站在石柱前，一言不发，眼里极度落寞。
　　航班刚刚已经确定好，今晚八点钟的飞机，先到北京，再开车过去。
　　本来这次承德之行是没有刘队长的，他的身体状况大家都很清楚，几千里的舟车劳顿将会让他的健康情况更加恶化。但刘队长却强烈要求去河北调查案件，所长在请示了市里的领导之后勉强同意了刘队长的请求，只是要求刘队长量力而行。
　　因此程浩也肩负起了另一个责任，照顾好刘队的身体。
　　此时已经下午七点钟了，程浩、小年，以及刑侦队的刘队长，副队长张海，四个人驱车前往机场。本以为降水可能导致飞机晚点，但还好，机场方面说这样的天气可以起飞。因此在机场警方的协助下，他们四人走了绿色通道，直接登了机，这会儿才刚过六点四十分。
　　小年靠在飞机柔软的椅背上，倦意渐渐来袭，他很快就睡了过去。程浩和另外的两名同志也经不住这几日高强度的调查，更是倒头就睡。就连其他乘客登机也没能影响到他们，程浩只是抬起眼看看嘈杂的乘客，戴好耳塞，继续之前踏实的睡眠。
　　飞机平稳地运行在万米高空，而降水却一直从寺江蔓延到河北。

　　此次降水的范围之大，持续的时间之久，在同期是非常少见的。中央气象台预报至少还要两天，降水云团才会全部向东移出我国境内。也就是说，至少未来的“三天”，华东和华北地区都将保持阴雨绵绵的状态。
　　为何是三天？因为气象台的预报基本不太准。
　　飞机降落了，空姐微笑着用十分甜蜜的声音叫醒了沉睡中的四个人。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小年觉得自己的背被人狠狠打过了似的。他扭了扭僵硬的背部，身体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随着刘队长，几个人走下舷梯。

　　承德警方在机场派驻了接待的同志，并配好了专门的警车。
　　刘队长一看就是经常异地办案的老手，与承德警方的代表在接触上既不失了寺江公丨安丨的面子，又表达了感谢对方配合的诚意。毕竟寺江是国际闻名的大都会，办案的丨警丨察自然也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但又不能太过于高高在上。
　　……这里面大有学问，程浩根本插不上半句话。
　　日期：2016-05-12 12:09:00

　　承德的同志将程浩四人接上车后，沿着京承高速，一路驶往承德。这两百余公里的距离，一小时有余就开到了。警车直接开到了承德的市公丨安丨局，等他们来到安排好的办公室，市局指挥调度科的杨副科长已经等在那边了。
　　杨副科长是个看起来油头滑脑的人，眼睛小得很，眯成了一条细缝，却从仅有的小孔中散发出令人生厌的目光。他的颧骨奇高，把皮肤撑得发亮。杨副科长一直抿着嘴笑，仿佛接受过奥运会女司仪的培训似的。
　　寒暄过后，杨副科长立即向刘队汇报了部署的情况。
　　这点倒是很出人意料，不似一贯的拖沓漫长，看来河北方面极重视这件跨省区的大案。
　　他说道：“我们承德地区的古庙众多，山里无人管理的庙宇更是不计其数，有些庙直到被自然力量毁掉了，也等不来我们的文物保护专家，因为它们藏得实在太隐蔽，而且山里的条件毕竟很苦。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市局领导高度重视，已经部署到各县、乡、村一级了，一旦排查出来，立即向我们汇报。”
　　刘队长说道：“谢谢您，杨科长。只不过时间不等人，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可急不得。”杨科长又笑了笑，颧骨的光又往上挪了二公分，“你们提供的线索这么有限，而且有些细节还处于未对我们公开的状态，我们想协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即便寺江方面向我们一五一十地讲清了所有的细节，也不一定在短期内就把案子破了，毕竟办案这回事，有时也是靠些运气的。我想咱们都是做这一行的，清楚得很。”
　　“您说的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刘队长转过头来看看程浩他们，“只不过，领导确实不让我们透露太多的东西，我们此次来承德寻求贵方的帮助，也仅仅是涉及案情的一个小的部分，但却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整个案件需要侦破之后才能公之于众，在破案之前，任何风声的走漏都有可能会增加案件调查的难度。”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我也理解你们的苦衷，这个案子我一直在持续关注。不过嘛，网上的新闻和报道多如牛毛，八成的事情，我应该也差不多了解了。”杨科长说道，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而他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让刘队把事情全部讲出来，毕竟网络等小道新闻已经披露了几乎所有细节。
　　“可是……”刘队长有些犹豫。
　　“杨科长。”小年这时突然说道，“请问承德这边哪里的栗子又大又好？”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就是听说河北的栗子好吃，所以……”小年看了看程浩。
　　“哦。”杨科长笑了一声，“说道河北的栗子，就不得不提承德。我们承德燕山一带出产的栗子被称为‘干果之王’，不仅是全国最优，而且远销海外。”杨科长自豪地说道，“其中兴隆和宽城两个县更是被誉为栗子之乡，自然是兴隆和宽城的栗子最好了。
　　“那‘毛栗子’呢？哪里的最好？”
　　“‘毛栗子’？”杨科长疑惑一阵，“我们这里可没有‘毛栗子’这个品种，大多是‘红皮栗子’、‘黑皮栗子’、‘双仁栗子’、‘一窝峰栗子’这些种类。你说的‘毛栗子’有可能指的是未成熟的栗子。”科长猜测道，“很多外地的客商到兴隆和宽城采买栗子，由于供不应求，很多栗子还是生的就被卖了出去，这些生的我们叫‘毛栗子’。”
　　听到这里，小年对程浩使了个眼色，程浩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日期：2016-05-12 12:11:00
　　杨科长并没特别在意小年有关栗子的询问。只是刘队长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他不像之前那样与杨科长频繁地互动，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同来的副队长张海。
　　小年隐约感觉到刘队长的眼神不断地瞟向自己，那眼神中满是怀疑和猜忌。
　　从刚刚在视频监看的小隔间里，刘队长就对小年的身份持严重疑问的态度。刘队始终以为小年是马场西路派出所的民警，现在却得知小年是与案情相关的重要人员，警惕级别自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所长本可以将小年作为警方与凶犯媒介的事情讲给刘队长的，但按照刘队长一贯的办案思路，若讲出来，小年此次来河北调查将会泡汤，他甚至会要求局里将小年严加看管起来。但所长的意思却是继续“利用”小年，将阿华一举抓获。
　　李局的意思同样是由程浩暗中调查，因此刘队必须要继续被“蒙在鼓里”。
　　至此，程浩的调查还未显出“奇袭军”的实力来，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角色和定位。刘队指挥下的全面防控正在进行，寺江核心地段的安保级别不断提升。程浩有种预感，自己的作用也许到最后关头才能体现出来。
　　而现在，距离“最后关头”已然不算远了。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承德的警方将他们安排到了公丨安丨局的招待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