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狄仁杰索性向蔺仁基行了一个大礼,无比坚定地回道:“卑职一心报效朝廷,为同僚分忧,责无旁贷,何苦之有,何惧之有!”
“好!好!好!”蔺仁基赶紧将狄仁杰扶起,与他默默对视良久,方才叹道:“狄公之贤,北斗以南,一人而已!”
狄仁杰发现,蔺仁基深邃的双眼,早已热泪盈眶。
日期:2015-11-03 22:20:23
狄仁杰如愿以偿,跟随以兵部尚书任雅相为正使的朝廷使团,沿着鄯城、多玛这条崎岖蜿蜒的驿道,耗时四个多月之久,终于抵达了吐蕃的政治中心逻娑城。
建造在玛布日山上的布达拉宫,在这天低云厚的高原,显得异常雄伟壮阔。松赞干布在世时,为迎娶文成公主而特意建造了这座寝宫。宫殿依山而建,与山势融为一体,有内外三重,中间还有银铜合铸的索桥相连。
在玛布日山脚下,大唐使团的成员纷纷驻足仰望,无不慨叹这鬼斧神工之作。狄仁杰没有想到,在这荒芜、寒冷的高原上,竟有如此壮观的宫殿。
“与吐蕃之谊日久情深,光照万世,正如这宫殿,雄壮绚丽。”任雅相感叹道。
“这每一块砖石,不知沾了多少民夫的血泪。”狄仁杰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这番煞风景的话,转而叹道:“愿此番出使,再续秦晋之好,也不枉吾辈跋山涉水,踏雪披霜。”
“狄参军,听你的口气,倒是显得有些悲观哪。”任雅相一路上与狄仁杰交谈甚欢,对这位旧交推荐的年轻人十分满意,因而彼此说话随和了许多。
“卑职岂敢,只是望景抒怀而已。”狄仁杰作揖回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任雅相似乎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最近高句丽那头折腾得挺厉害,咱们还是希望与吐蕃和为贵,避免将来两线作战。不过,禄东赞若是不识好歹,我雄师也不是吃素的,关中二十万大军日夜枕戈旦待!”
“卑职多问一句,高句丽那边,如今情势如何?”狄仁杰一路上都想了解这方面的信息,但碍于身份,不便张口。现在任雅相主动提及,狄仁杰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高句丽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任雅相见问,也不藏着掖着,但刚说上一句,便被一名随从打断。原来,吐蕃派来与使团接洽的官员,已经提前到驿馆了。
任雅相只得按下话头,带着狄仁杰等人赶回驿馆,与吐蕃官员见面洽谈。
“吐蕃悉编掣逋 斜乌弄恭迎使臣。”这名官员见任雅相等人走来,行揖礼自报家门道。
“大唐兵部尚书任雅相,应贵相之邀,率使团叨扰,承蒙贵方厚待,荣幸之至。来,请移步屋中细谈。”任雅相礼节性地回应之后,便将斜乌弄等人请进了驿馆。
众人进屋坐定,虽是如家中待客一般,在驿馆的一间会客室里围坐,但双方心照不宣,这已经是比较正式的洽谈了。
“贵方历来与大唐修好,特别是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吐蕃官民踊跃研习中原礼仪,我大唐天子甚慰。如今,贵相又有和亲之意,则更是锦上添花了。”任雅相率先发话。
“吐蕃地处要荒之地,与中原之繁华不可同日而语。虽相隔千山万水,但对大唐忠心可鉴,只是……”斜乌弄并没有结果任雅相的“和亲”议题,而是另起炉灶,却欲言又止。
“阁下有何苦衷,不妨直言。”
“吐蕃与大唐修好之心亘古不化,但碍于吐谷浑从中作梗,几次朝贡的使团,都被他们半道上劫了去。”
“哦?”任雅相故作惊讶之状,“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斜乌弄显得义正词严。
“可本官听说,是吐蕃起兵屡次侵入吐谷浑挑起事端。”
“他们血口喷人!”斜乌弄激动地站了起来,“雪山之神可鉴,吐蕃断然不会恃强凌弱。”
“真是贼喊捉贼。”任雅相心里想着,却不便说得如此直接。早在一年前,吐谷浑决心归顺大唐,便遭到吐蕃的频繁袭扰,苦不堪言。朝廷不希望因此与吐蕃的关系搞僵,遂让吐谷浑不断东迁。可是,吐蕃得寸进尺,越发嚣张,大有“气吞山河”之势。若不是朝廷赶紧向凉州、鄯州一带增兵,以备不时之需,吐蕃恐怕更加肆无忌惮了。
“既然如此,待本官回京时禀明圣上,派大臣实地查验,再作区处。”任雅相不想跟斜乌弄在这个问题纠缠不休,遂勉强做了个了结。
“如此甚好,吐蕃相信大唐天子一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斜乌弄一边说,一边缓缓落座。
任雅相希望尽快商讨“和亲”事宜,可刚才一番话,让双方都有些尴尬,缺乏直入主题的气氛。思忖片刻之后,见斜乌弄并不打算再说什么,任雅相只好婉转问道:
“文成公主近日可好?”
“甚好,甚好,只是自老赞普去世后,公主清心寡欲,不愿与生人相见。”斜乌弄十分精明,一句话就将任雅相求见文成公主的路毒死了。
任雅相还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其实他早就知道,文成公主并没有给松赞干布留下一儿半女,这“秦晋之好”便打了不少折扣。松赞干布死后,由于儿子早亡,便由年幼的孙子芒伦芒赞继承了赞普之位,大权则旁落至大相禄东赞的手中。禄东赞摄政以来,对外耀武扬威,对内开始摈弃中原文化的浸染,文成公主的处境可想而知。
“诸位使臣,今日天色不早了,望好生休息,咱们改日再叙。”不等任雅相说话,斜乌弄便站起身来告辞。
望着斜乌弄远去的身影,任雅相回到屋中,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发出几声“嘎吱”的响声,仿佛要将椅子坐裂开似的。
“明公 。”狄仁杰走到任雅相的身旁,轻轻叫了一声。
“这个斜乌弄,真是来者不善啊!”任雅相叹道。
“明公不必担忧,和亲关系重大,非一两日之功。”狄仁杰安慰道。
“依老朽之见,这和亲断然是成不了的。”
“明公何出此言?这斜乌弄不过是一个都护,武将的态度向来强硬,不足为奇。”
“非也!”任雅相摇了摇头,“禄东赞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故意让这个斜乌弄负责接洽,明摆着就是怎么能谈崩就怎么谈!”
“明公多虑了,禄东赞倒未必有此意。”狄仁杰不知如何安慰颓丧的任雅相,只得编出一句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劝慰之辞。
“事已至此,等见了禄东赞本人,一切都明了了。”任雅相尽管对此番出使的结局早有心理准备,但首次洽谈就搞成这个样子,特别是连拜见文成公主的成例都不再作数,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只得无奈地叹道。
日期:2015-11-04 21:32:07
自从在驿馆充满火药味的“一叙”之后,“再叙”一直遥遥无期。无论是禄东赞还是斜乌弄,都像从来没有大唐使团到来一样,逻娑城也是平静如水。
在驿馆坐了几天冷板凳,任雅相顿时着了慌,每天都向负责驿馆的官员发上几通火。可是,这官员只负责一日三餐,其他事务一概无权过问,纵是任雅相心中的怒火烧了驿馆,恐怕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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