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弃儿——读『宫女谈往录』看清宫逸事》
第7节

作者: 半床诗7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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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03-31 13:09:07
  大年初一的晚膳,排场最大,可算是天字第一号筵席。不管摆膳在宁寿宫也好,体和殿也好,要同时摆三桌同样的菜。天一桌摆在最东头,地一桌摆在尽西头,人一桌摆在中间,这一桌是老太后独占。表示除去天地以外,老太后是天地之间唯一独尊的人物。伺候老佛爷用膳的大阵仗是“五百罗汉”、“四大金刚”等。宫廷精选500个年青力壮的太监,专门训练给太后上菜。精选先朝有功的4个老太监给老太后用膳站堂(站在四角),表示一派正统相承。听到“传膳”号令时,上菜的太监按照品级排列,由宫门外到门坎到寿膳房的门坎,不多不少整整500个,鱼贯上菜。都穿一律崭新的宁绸袍,粉白底的靴子,新剃的头,透着精气神。五百太监面前,每隔五步一盏灯笼,像一条火龙一样,直通到寿膳房。这就叫四金刚五百罗汉伺候西天太后老佛爷欢宴瑶池。

  日期:2016-03-31 13:17:20
  老太后来到自己的座位,先不坐下,带领皇帝(光绪)和皇后(隆裕)先向东一桌合手致意,再向西一桌合手致意,态度十分虔诚。然后太后自己端端正正在膳食桌前坐下,这时“四金刚“向老太后垂手请安,同时门外“五百罗汉”齐声高呼:“老佛爷——万寿无疆!”声调十分清脆,声音从近到远,传到寿膳房,传到养心殿。此时,外面万字头的鞭炮开始燃放起来,整个进膳期间不许停歇,再加上西长街里响堂的鞭子声,抽得劈啪乱响,形成一片音乐声,煞是热闹。老太后非常迷信,据说这种鞭子声可以驱邪。

  日期:2016-03-31 13:18:08
  除了重大节日外,每餐120多道菜,老太后等人当然吃不完,那剩下的菜怎么办?当然是由大总管李莲英负责将剩下的菜点分给相关的王公贵族、太监、近侍等人,得到剩菜赏赐的人皆感到无限荣耀,莫不谢主隆恩。荣儿时常心想:老佛爷洪福齐天,恩及四众,但宫里办事只求排场,丝毫不在钱力物力上打算盘,是不是过于浪费了!
  尽管“菜不过三匙”,但老太后每餐都吃得痛快淋漓。用完午膳,随后春苓子敬茶,喝上碗茶后,荣儿敬烟,老太后痛痛快快地吸两管烟。
  一会儿,老太后说:“传官房。”几个宫女知道太后要大小解了,要准备便盆了。(皇上、太后、主子、小主子的便盆叫“官房”)
  初入宫时,荣儿觉得宫里头有两个奇怪的事:一是数千间的房子都没烟囱,二是整个宫里没有厕所。老太后要大小解,如何处理呢?原来宫里有专用“官房”(便盆),解大溲用便盆盛炭灰,完了必须用灰盖好;解小溲用便盆,倾倒在恭桶里。每天由小太监洗刷干净,所以无论冬夏,宫里绝对没有臭气味。老太后用的官房,是一件世上罕见的精美的东西,是檀香木刻的,外边刻着一条大壁虎。大壁虎的肚里,是香木的细末,要干松而蓬蓬着,便物下坠后,立即滚入香木末里,被香木末包起来,根本看不见脏东西,当然更不会有什么恶气味了。在荣儿眼里,老太后的官房是件国宝,可以拿到万国展览会上展览。

  日期:2016-03-31 23:44:44
  老太后一说传官房,立刻就有几个宫女行动起来,各有各的差事。一个去传专伺候官房的太监。这个太监自从叫起回来,就随时准备着传唤,所以宫女出去,点首自来。太监把用黄云龙套包着的官房恭恭敬敬地顶在头上,送在寝宫门外,请跪安,然后把黄云龙套迅速打开,把官房请出来,由宫女捧进更衣室。一切完毕后,官房由宫女捧出寝宫。在寝宫门外伺候的太监,垂手躬身恭候着,双手接过官房,再用黄云龙套装好,头顶回去,清除脏物,重新擦抹干净,再填充香木末备用。

  日期:2016-03-31 23:47:21
  中午11点,是老太后午睡时间。荣儿对宫廷睡觉,印象最深,觉得宫廷里最最重要的事,就是睡觉。一切行动坐卧的安排,都要以睡觉不主。皇帝、皇后、太后、小主、格格们都要睡小午觉。早晨要早起,不论春夏秋冬,五点至六点即起来,七点以前要梳洗完毕。皇上也是最晚九到十点就寝,到十一点至一点之间,正是浓睡的时刻。白天也是这样,十一点至一点必须午睡,这叫得天地阴阳的正气,是健康长寿的秘诀,是精神畅旺的保证。宫廷祖宗的家法,绝不许晚上贪玩熬夜不睡,也不许早晨睡懒觉不起床。宫里上下几千人,都要切实遵守这个规矩。

  日期:2016-03-31 23:49:42

  中午1点钟,老太后准时起来,然后开始打扮。老太后的卧室兼化妆室。临窗东南角有一架梳妆台,这是老太后最心爱的东西,她亲自研制的化妆品,都放在这里,她早、中、晚要在这里消磨两三个小时。靠着更衣间北面的扇,是一面透明的大玻璃,老太后睡觉是头朝西的,在炕上一歪身,把帐子一掀,就能洞察到外头的一切。荣儿觉得,这是老太后精明的地方,和管任何一点小事,老太后也要心明眼亮。

  日期:2016-03-31 23:50:35
  中午2点钟,是午后加餐的时间。用完午点后,老太后照例喝上碗茶,吸两管烟。
  在皇上、皇后、贵妃们觐见以后,太后说:“皇帝歇着去吧。”“皇后也歇着去吧。”对皇妃则说:“你们请跪下安吧。”就是撵他们走。老太后左手往后一背,这是老太后的习惯,穿着莲花底的鞋一摇一摆地走进了静室。老太后要看奏折了。
  静室在储秀宫最东头的一间,是东暗间,是老太后看奏折、想事儿、礼佛的地方。这里面最显眼的摆设是北面的架几上摆着一位白衣大士像。老太后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大事,总是燃上几根藏香,眼皮垂下来,双手合十,静默一会儿。荣儿心想,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白衣大士她居然能代替老太后独一无二的地位,面南而立,太后对她的尊敬就可想而知了。老太后住的整个寝宫里摆设只此一个佛像,老太后是非常迷信的,她信佛,她更相信他们满族的萨满教,经常说“天子百灵相助”。荣儿发现,老太后心情烦躁时,也到这屋里来,手里拿着奏折,两眼一动也不动,在这里直直地默坐半天。

  知道太后要看奏折了,掌事儿的宫女赶紧把“叫起”带回来的奏折黄匣子捧进静室里,出来时用眼一扫,所有的宫女就都退避出去。这时宫里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都格外小心当差。荣儿发现一个规律,老太后在这时候最爱发脾气,也许心里本来不痛快,也许奏折里的事不顺心,保不定谁倒霉,在谁头上撒气。李莲央和崔玉贵也低眉顺气地在寝宫门里一边一个站着,听候随时召唤。掌事的宫女最机灵,躲在更衣间里隔着玻璃向外望着,整个寝宫里吸剩下荣儿这个敬烟的和敬茶的春苓子,紧贴在静室的门口外站着。这是她们俩最难受的时间,像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只见太后把奏折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在新的贡宣纸折子上用拇指的指甲重重地画上几道,有的画竖杠子,有的画X子,有的打勾。反正军机处的章京们都明白。看着太后把几个奏折一合起来,崔玉贵眼尖腿快,早踮着脚尖进来了,听候太后吩咐几句,就将奏折交到军机处去了。在这片刻工夫,老太后手指甲一动,不知什么人要荣升,什么人要砍头,什么人要发出流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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