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弃儿——读『宫女谈往录』看清宫逸事》
第8节

作者: 半床诗7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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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儿,敬烟来。”老太后终于完成手头工作了。荣儿“喳”的一声还没答应完,掌事儿的已经迈出宫门去指挥一切了。知道老太后处理大事已经完毕,全宫像雨过天晴一样,又各人忙各人的差事了。
  日期:2016-03-31 23:51:28

  在荣儿看来,老太后不是在享福,简直是在受罪。老太后名义上是当了皇太后,实际上是二十六七岁的小寡妇,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正在青春旺盛的时期,可是孤孤单单的,守在身边的是一群不懂事的丫头,伺候自己的是一帮又奸又滑的太监。那群六根不全的人,吃饱了饭没事干,整天在憋坏主意,揣摸上头的心理,拍你,捧你,最后的结果,谁也不是真心,大的捞大油水,小的捞小油水。太后明明知道是这样,可是又非用他们不可,这不是受罪是什么?再说上上下下,整个像唱戏一样,演了今天演明天,妈妈儿子没有真心话,婆婆媳妇没有真心话,实际一个亲人也没有。最苦的是自己一肚子话,到死也不能吐出来,人和人说话像戏台上背诵编好的台词一样,丝毫不能走样,这不是受罪是什么?所以太后在宫里能够消磨时间的正经事,就是看奏折。一到孤独寂寞最难熬的时候,就用看奏折来消磨时间。

  日期:2016-04-01 12:02:43
  下午5点,老太后摆驾体和殿(有时是宁寿宫)传晚膳。用完晚膳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天黑。晚凉天气,正是老太后休憩游乐的时候,一般情况下,由四格格陪着老太后到谐趣园漫步游乐。
  游乐后回宫,老太后进屋坐在条山炕的东边。春苓子先敬上一杯普洱茶。荣儿随着献上水烟。老太后靠在条山炕上,一只腿蜷着,下边围上一床被子。
  这时东廊下各宫来的伺候人就很多了。宫廷里晨昏定省的礼,是很严格的。最先来的是瑾、珍二小主,她们恭候着隆裕皇后,等隆裕主子来了以后,带着拜见老太后。进屋时,隆裕在前,二妃在后,隆裕叫老太后“皇爸爸”,两个小主叫“老祖宗”,各请跪安。
  一会儿,光绪皇帝来了,由四个太监跟随在后边。这时崔玉贵忙侧着身紧走几步,向太后跪奏说:“万岁爷来了。”然后起身退后,给打起堂帘。

  光绪皇帝一进殿,请跪安,问:“皇爸爸好。”老太后欠一欠身含笑点点头。隆裕带着两个小主过来,说:“你们好。”太后说:“给皇帝看座。”侍女抬过椅子来,光绪说:“谢谢皇爸爸。”
  太后又说:“给皇后也搬椅子来。”这时皇帝、皇后两人齐声说:“谢谢皇爸爸。”
  两位小主在太后面前向来是没有座位的。老太后随便安闲地坐着,也问问光绪的情况,说:“近些日子皇上身子还好吧,交节气了,要留心调节衣食。”
  皇上马上站起来说:“请皇爸爸放心,儿子一定随时注意。”
  老太后又谈了点别的,最后说:“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日期:2016-04-01 12:04:34

  于是皇上、皇后、小主依次请跪安退出储秀宫。
  皇上起驾后,荣儿长长地出了口气。在皇上刚一进寝宫的门口时,掌事儿的一使眼色,其他宫女都退到更衣间里去了,只留下荣儿和春苓子二人。当宫女的没有使命是不许和皇上说话的,不磕头也不行礼,只是垂手肃立,眼皮向下,用眼看着脚尖,决不许翻着眼皮看皇上的脸。当太后和皇上谈话时候,荣儿二人都退到屏风旁边,垂手站着,听候呼唤。敬茶敬烟的时候,也是侧着身子,切忌当影壁。

  荣儿觉得皇上非常正派,决不看她们一眼,总是带着微笑低着头来,低着头走。走得很安详,在屋子里的动作也很斯文,任何时候也不毛手毛脚。比后来的大阿哥(即戊戌后西太后立的储君,清朝称太子为大阿哥)真是天渊之别。大阿哥的头像拨郎鼓似的,左右摆动,跟宫女们没话找话,油腔滑调的。对储秀宫的人当然还不敢怎么样,但眼是心的苗子,对大一点的宫女,总不免瞟上几眼。光绪爷绝不是这样,那种正派不是装出来的,本身根本就正派。

  日期:2016-04-01 12:07:27
  等把光绪爷送走后,荣儿就盼着老太后发话。特意地洗了手,给老太后剥开一个招桔;敬茶的春苓子给老太后端来一碗蜜饯百合莲子。春苓子是个胖胖的姑娘,圆圆的脸,一笑两个小虎牙,非常的憨厚。
  老太后这天特别慈祥,摸着春苓子的胖手说:“你这手指头又短又有肉,是个有福的手。”
  春苓子赶紧请跪安说:“谢谢老佛爷的金口玉言。”

  老太后心情很高兴眼皮微微地垂下来。荣儿心想:这是个很好的预兆。老太后不高兴的时候,左边眉梢子挑着,右边嘴唇越来越向右撇,那就要发火啦,大家都彼此打招呼,要格外小心。
  时间尚早,有时老太后让大家玩一阵游戏。
  日期:2016-04-01 12:09:51
  晚上7点钟前,是老太后的加餐时间。宵夜时间,时常传几个老太监给老太后说书。宫廷里专养十几个老太监,预备说书给慈宁宫里的太妃们解闷的,有时也给老太后说书解闷。荣儿觉得,与其说老太监说书,不如说是老太后评书,一段书没说完,老太后就评论起来了。老太后听西汉时,说吕后太糊涂,大将们都是刘邦的人,封很多姓吕的当王有什么用处呢?听到隋唐那一段时,老太后喜欢程咬金,说他忠心耿耿,大事不糊涂。说到刘邦被项羽打败时,被迫得直跑,他嫌车跑得慢,把自己的闺女推下车去,随从的人把她抱上车,刘邦又推下去时,老太后夸刘邦是个英雄,是条硬汉子。

  日期:2016-04-02 21:59:35
  戌正(晚8点)的时候,传来西一长街打更的梆子声。这是个信号,没有差事的太监该出宫了。8点钟一过,宫门就要上锁,再想出入就非常难了。因为钥匙上交到敬事房,请钥匙必须经过总管,还要写日记档,说明原因,写清楚请钥匙的人,内务府还要查档,这是宫廷的禁例,谁犯了也不行。
  8点钟一到,李莲英比表还准,要进殿叩请晚安了,然后招呼外面跟随的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储秀宫各个角落察看一遍,是不是该收的没收,该上锁的没锁牢靠。巡视一周后,再对领班的太监交代明白,亲眼看着宫门上锁,把钥匙带走,由小太监交敬事房。天天如此,月月如此,那份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的劲儿,真是感动人,无怪乎老太后信任他!

  日期:2016-04-02 22:00:59
  一到晚上9点,储秀宫值夜的宫女就要按时“值夜”当差。
  先伺候老太后洗脚。老太后秉承旗人洗脚、换袜都不让外人看见的传统,为显示自己的教养、高贵和尊严,向来不许太监沾手。老太后对袜子非常讲究,不管多么精致的袜子,也只穿一次,决不再穿第二次。一年要用3000个绣工能手供老太后绣袜子穿,光袜子一项老太后一年就需要一万多两银子。
  老太后洗脚不仅是为了卫生,更重要的是为了保养。几乎每天要由当差的御医敬献一付保平安的“平安帖子”。大都是根据节气的不同,时令的寒暖温凉,老太后的饮食起居,即按气候的变化与体质的强弱而酌量开的保平安的药方。每天由太医院的苏拉送来,献给门神爷陈全福。太医院的人光开药方不取药,但他们一定要仔细知道老太后贵体的详细情况,吃东西怎么样?睡觉怎么样?心情怎么样?他们讲究望、闻、问、切,但每天望和切是办不到了,只能在闻、问上下功夫,一来表示忠心,二来自己留后手,最主要的还是给老太后斟酌洗脚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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