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舞到他身旁停了下来,冲他甜甜一笑,转身离开……他愣了一下,突然追了过去,拉住她的衣袖,不顾一切地说:“别走!当初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可我不能爱你。我离开你,为了国家,为了军队,为了给你一份坚实的归宿。到头来,你终于走到我面前了,我却一无所有了。”
他痴痴望着她,眼中慢慢有了泪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脆弱,轻声道:“过来,过来抱着我,好吗?”少女眼圈一红,扑了过去。他像孩子一样满足地笑了:“如果能够,我真想现在就带著你,什么也不管。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读书吟曲,白头偕老……”
十四.上下求索
团长张敬翔正在团部里生闷气,团政委文忠走进来,看了他一眼,径直往沙发上一坐,不说话。
张敬翔回过头来,说道:“老兄,想什么呢?进来了也不言语。”
文忠咂咂嘴,道:“敢背后偷袭,气死我了,要是我,我也继续追。只不过,我没有程远的勇气。”
“呦,看不出你还有这气魄,你应该当军事干部。”
文忠知道是在挖苦他,笑了:“飞一团的政委嘛,再不济也得像个样子。”
“哼,这样说来,程远倒成了英雄了?!他知不知道,他在空中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关系着国家的战略意义,稍有不慎,就会给国家的政治、外交带来严重的影响。他倒好,就知道耍个人英雄主义,连这点大局观念都没有,还当什么指挥员。反正,我已经向军检部门汇报情况了。”
文忠腾地一下站起来,好一会儿才强压下怒火,说道:“好吧,咱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教育教育就是了。他可是我看中的独一无二的好苗子,你可别给我连根儿拔了。”
没想到张敬翔反手一挥:“谁跟你红脸白脸的。”
对于程远这次的冒险,齐晖早就预料到会出事儿,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他刚刚从军区回来,就发现原来在一起共事的同级都怪怪地在背后议论着他,随后,营区的大喇叭里开始大肆渲染他们分队的这次事故。他心里一紧,快步向队里走去。
队里一片狼藉,齐晖转遍了整个楼也没看见一个人。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快飞身下楼,跃上一辆军用吉普,狠命地踩下了油门。
齐晖大步走进团指挥中心大楼,风声在他耳畔呼啸而过,显得大义凛然而又悲戚。他轰地推开团部的门,喘着粗气看着团长。
张敬翔道:“是你小子呀。你不知道先敲门,等获得了允许再进来吗?”
齐晖道:“我等不及了。我怕再等下去,不光我们分队,咱全团的人都要解散了。程远飞危险航线是我主张的,我负主要责任,上军事法庭,开除军籍,都行。把广播的东西撤了吧,您看看现在营区都成什么样了?再这样打击下去,以后谁还会玩命,谁还敢玩命!”
张敬翔突然站起来,指着他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所以我说我负主要责任,可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如果有错,那就是我错看了飞一团!……没错,我十六岁刚入伍时,就梦想着加入飞一团,因为我喜欢枪炮,喜欢战机,喜欢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它们让我踏实,让我有目标……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微不足道,你们看不起我这个管不了兵的分队队长,可是现在,你们这种一遇上事儿就退缩、掩盖、打压、求全的行为正一点点地让我瞧不起!……我想,前辈们当初创建飞一团的时候,肯定拼尽了全身的劲儿吧。那为什么,它到了我们这一代手里就沦落成了外强中干的局面了呢?咱们太死了,死守着过去的成绩,虚无缥缈、畏葸不前,咱们活得不踏实,没有目标啊!当初,为了咱们这个光荣团能成为一支真正的劲旅,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走到今天的……是,我是支持我的兵去争,去抢,甚至‘暴动’,因为我忽然明白了当兵的意义,我感觉到了我肩上这枚军章的重量!”
房间里寂静了。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良久无话。张敬翔看着眼前的的齐晖,他像山一样挺立着,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正气,咄咄逼人。至少,他已经被逼得哑口无言了。
傍晚时分,工程人员一个个撤出了场站的监控指挥中心,偌大的屋子里渐渐空寂了下来,只有监控机器还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幽光。
程远只身立在宽大的电子显示屏前,眼睛灼灼地盯着自己出险的那片海域,脸庞在灯影的反射下呈现出一层奇怪的铁青色。
他已经醒过来。脑子清醒了,才发现有些不想面对的东西,其实根本逃不开。或者你可以让他逃开了军里的惩罚,身边人的责难,甚至该尽到的责任……可是,他却不能逃开自己心里的那把尺子。
张敬翔出现在程远身后:“军检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是正当防卫,恭喜你,你没事了。”,
程远回过神来,并没有转身行礼,也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子中闪过:空高仅3000米,怎麽会出现漩涡状逆流?难道,他闯入的就是传说中的129航线?他心中一阵激动,戴上帽子,向团长敬了一个军礼,夺门而出。他坚信,129航线秘密的背后一定有一种神奇的、并且是纯科学的因素在牵制着,而自己距离柳暗花明已经不远了。
张敬翔站在原地,忽觉有一种日薄西山的悲凉。他感到这次事故的影响仿佛火一样狠狠地咬噬着飞一团最脆弱的边边角角。
飞一团就像一个厚重的瓷坛,大而结实,在炉窑里经过漫长的烤制之后,眼看要出炉来接受世人的啧啧赞叹。然而,就在这一刻,因为长时间的冷热交迸,一道可怕的裂纹在刹那间横贯了它的胸腹,很快地网一样遍布了内里的每一寸肌肤。虽然外壁依然完好如初,光彩照人,但只有它自己知道,哪怕是很小的一次搬动都会让它土崩瓦解;或许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它轰然碎裂,让自己、也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张敬翔不禁一个冷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埃得最重的一刀,竟来得这么快,快得无从躲闪。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体内碎裂剥蚀的声音,这声音第一次异常痛苦,却又绝对清醒地告诉他:飞一团一贯的那套墨守成规的保底战略确实该淘汰了,而他,也到了不得不让贤的时候了。
晴暖的冬日给校园洒下一片温馨。贺灵轩正帮程霏儿把一束束鲜花搬进屋子。娇艳的玫瑰将她俩冻僵的小脸儿映成了绯红。
贺灵轩放下一堆花儿。直起腰来,发自真心地说道:“你可真幸福,有这么多的人送你玫瑰。”
程霏儿也停下来,瞥了一眼那些花儿,无奈叹着:“我幸福什么,不想的人偏偏送上门来,想的人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贺灵轩见此情景,心中不禁涌上一阵凄凉,为霏儿,也为她自己。
“好了,不说了。这个给你,情人节快乐!”霏儿又活泼起来,将一束红玫瑰交到贺灵轩手中。
“别,这是人家送给你的。”贺灵轩慌里慌张地递了回去。
两人正推让着,程远敲敲门,大步流星地进来。贺灵轩双手一抖,花儿掉在了地上。
“哥,这是给你的,情人节快乐!”程霏儿跳到程远面前,突然从背后捧出一束玫瑰。
程远看着霏儿。一屋子的花朵,一张张祝福的卡片。他心里忽然浮现出江陵遇险的情景,嘴唇动了动,却不忍说出来。
“说吧,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霏儿与他玩笑道。
“你帮我个忙,我要南海所有航线情况的飞行动力学分析。”
“嗯?为129航线吗?国防科技大学里叱诧一时的研究生, R军人尽皆知的飞行天才,怎么想到找我帮忙?”霏儿忍着笑,拿着架子道:“我正忙着呢,没空儿。”
程远眉峰微微竖起,转身要走。
贺灵轩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让我试试吧。虽然我不太在行,但也略知一二,说不定能帮的。”
程远蹙着眉头,沉吟半晌,一时间竟不敢与她的眼光相对。他知道她眼里一定闪动着深切的期待,便不再犹豫,道:“那就麻烦你了。”
贺灵轩冲他微微一点头,离开了房间。
程远一直看着她离去,连霏儿问“你到底是公干呀,还是赏花呀”,他也没有理会。霏儿望了望贺灵轩的背影,笑着说道:“哎,这花儿好吧?把她搬到咱们家去如何?”
程远转过头来,指着霏儿正色道:“我再说一遍!这个时候,别跟我提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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