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时，家里风雨飘摇；他回来，家里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田地里水稻长势喜人；菜园里瓜果蔬菜挂满。我妈还一边种田一边当起了卖蚊帐的生意人。
　　他歉疚，感激，无所适从。
　　为了让我爸重回家庭正轨，我妈交给他一个艰巨任务——带孩子！

　　他负责在家跟我和两个姐姐沟通感情。
　　我妈则外出正常经营生意。
　　于是“女主外，男主内”的情况在一个1990年的农村家庭出现了。
　　日期：2016-11-22 18:51:00
　　时间一久，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我爸要面子，终于开始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在某一次激烈的房事之后（这个是我脑补的），我妈有预谋地开口说：“要不……你跟我出去跑生意吧！孩子也大些了，可以让妈帮忙照应，每次出门不到一个月就能回，田里的事也不耽误。最近生意还不错，一起出门也好有个帮衬。”
　　这个提议在常人看来合情合理。

　　但了解我爸的人都知道，他面子浅，让他一个清高的读书人去乡野之间吆喝叫卖，那是他的世界观里根本不会出现的场景。
　　但没想到，我爸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从那以后，家里的蚊帐布比之前翻了一倍。忙碌程度也翻了一备。
　　两个姐姐成天在一片片白纱中跑来跑去，帮着爸妈裁剪蚊帐布料。

　　刚开始出门，我爸外出只能跟着我妈一起行动，专职负责背包，不愿意开口吆喝。
　　一看到有顾客上前询问，他就犯尴尬。
　　有时候别人正跟我妈讨价还价呢，他总是在一旁很憨厚地使劲点头同意。
　　后来，他慢慢开始主动叫卖；
　　再后来，终于可以跟我妈分头行动了。
　　日期：2016-11-22 18:52:23

　　有一次，爸妈从省城跑完生意回家。
　　妈妈烧了一大锅热水，在破旧的房子里架起大木盆让爸爸洗澡（不是古装片里那种美人沐浴的大澡盆，而是刚好只够一个人环腿坐下的浅木盘）
　　。我爸体型偏瘦，他就在坐在木盆里擦洗身体，偶尔有一股肥皂水的味道，和袅袅热气飘过来。
　　那时候我才两岁，但仍然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场景的暧昧与私密。

　　我有点怕羞，不太敢直视，但又总是好奇。
　　他抬起胳膊，下面是浓密的腋毛；
　　他擦洗身体，身上是精瘦的线条；
　　皮肤的颜色是健康的古铜色；
　　他两腿之间，黑色的草丛里又有一部分饱满的器官若隐若现，我的情绪在害羞和好奇中来回挣扎。
　　我原本以为我只偷瞄了几眼。

　　但直到我爸朝床上的我打趣说：“满伢子，盯着爸爸看什么！想爸爸啦？”
　　小孩子总是不懂得掩饰，我当时的记忆里只有害羞和好奇，但也许我的下意识反映可能要显得更兴致盎然。
　　我觉得，爸爸的身体很特别，很好看，和我有些相同，又很不一样。
　　但对于妈妈的身体，我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日期：2016-11-22 18:54:32

　　但这完全不意味着我有“恋父情结”。
　　弗洛伊德在提出这个词的时候也给出了注解：
　　小孩3岁左右开始与母亲从一体的关系中分裂开来，把一部分情感投射向父亲。
　　只不过男孩更爱母亲，排斥和嫉恨父亲；
　　女孩除了爱母亲外，还把爱转向父亲，甚至要与母亲竞争而独占父亲，对母亲的爱又加进了恨的成分。
　　而我对于父亲，总是好奇多过依赖。
　　甚至在大部分的场合，只要父母起了争执，我几乎从来都站在我妈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有那么一次，我妈回家，炫耀着讲起如何投机取巧，让糊涂的顾客多出了钱，被我爸厉声喝止。

　　他吊起眉梢，睁圆了眼睛质问我妈：“你觉得这是什么好榜样吗？一定要在儿女面前说这些？”
　　我一方面替我妈感到委屈，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也并非不善良，她只是想赚更多的钱，为我们提供更好的环境；
　　但另一方面我又明白我爸的意思，他的气节让他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也不希望我的成长因为他们的生计无奈而受影响。
　　可我始终认为，若没有我妈的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也就不会有这个家后来的逐渐稳固，
　　不会有我爸底气十足训斥、质问的来源。

　　更不会有我后来的远大理想、志存高远。
　　后来细想起故事的这一部分，我得出判断：
　　我爸真的以为“劳动最光荣”，并为当时的市井生意感到自豪吗？我觉得并没有。
　　即便当时他和我妈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点从潦倒的生活状态里脱离出来，

　　没偷没抢，自力更生，但他内心仍然觉得这样的工作有些过于卑贱。
　　否则他也不至于在一开始出去叫卖的时候“开不了口”。
　　而我妈自从经历过当年那么糟糕的环境之后，也对一切都宽容了许多。
　　虽然我爸需要推着才能往前走，但相比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的日子，已经算是万幸。
　　日期：2016-11-23 15:05:30
　　【1991年——3岁——大伯】
　　==老干部：我的私人游泳教练==

　　#　Age 3，E01　#
　　我的儿童时代，长期缺乏男性榜样。
　　爸爸回归家庭之后没多久，便连同我妈一起切换到常年在外奔波的工作状态。
　　加上当时的我个性过于顽劣，爸爸担心我缺乏管教，以后要闯祸，从我三岁开始便调整策略，转型为一个不折不够的“虎爸”。
　　他虽不动手打我，却极其严厉，容不得一丝违逆。
　　高压政策下，我的性格也逐渐变得阴郁、孤僻，不那么好动。对我而言，父爱也开始显得不是那么必须。
　　3岁左右的年纪，我曾短暂与大伯相处。

　　虽然他个性极不讨喜，但如果他陪我多几年，而今的我可能又是另一个样子。
　　大伯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干部”，长相、做派都神似百元大钞上的毛爷爷。
　　大伯是个文化人，各方面的造诣皆在我爸之上。他的头衔，说出来比《权利的游戏》里开了外挂的龙妈还凶悍。
　　他当过兵，后又考上工程师，在山区当过煤矿厂长大伯精通历史，书法造诣了得，美术功底深厚，传统乐器没有一样他不会。

　　但偏偏就是多了一股自负，太过自命不凡，清高且顽固，容易惹人生厌，最后落得“怀才不遇”的下场。
　　在我三岁之前，大伯全家都在隔壁县城的一个煤矿产区生活，工作失利后才回到老家，分走奶奶的一间小房子暂时居住。
　　大伯是个话痨，逮到一个晚辈就给上思想政治课，然后吹嘘他的辉煌历史。
　　一杯白酒下肚，有时候他会说：“想当年啊，我在矿里视察，被一个星探给看中了。想请我去演***，试镜都试了好几回。可惜啊，身高差了那么一点点，要不然，后来哪里还有唐国强什么事？”
　　有时候他又说：“当年我考工程师，全省第三名，国家领导人都亲自接见我。”
　　还有的时候他说：“当年有个国家干部的小女儿，对我非常仰慕，非要托人做媒。长得丑是丑了点，我主要是不想吃这碗软饭，要不然啊，你们几个统统都是官二代。”大伯大手一摊，指向对面三个白眼已经翻上天的堂姐。